她起身走去灶房重新倒了碗温热的茶水,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那是大夫开给公公助眠安神的药粉,她偷偷留下了一些。
素娘将药粉迅速抖了一点进茶碗里,用筷子搅了搅,药粉很快溶化于水,无色无味。
她端着茶碗走回来,双手递给金婆婆:
“娘,您喝点水。”
金婆婆正在气头上也没多想,接过碗咕咚咕咚得喝了大半碗,抹了把嘴,还在念叨着:
“等我下午去了衙门……一定能把怀仁接回来……”
或许是情绪大起大落,又或许是那安神药起了作用,没过多久,金婆婆就觉得眼皮发沉,脑袋发昏,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哎……怎么这么困……” 她揉了揉额角,强打精神,“素娘,我先去炕上躺会儿,就半个时辰……你记得喊醒我……我还要去接怀仁呢……”
说着,金婆婆就已经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素娘连忙扶住她,将她搀进里屋,安置在曾爷爷旁边的炕上。
“呼噜噜…..”
金婆婆头一沾枕头,就发出了沉重的鼾声,睡死过去。
素娘开始行动起来,她对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儿子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
“凯娃,跟娘走,我们出去玩,不吵爷爷奶奶。”
凯娃懂事的点点头。
素娘回到自己屋里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一个包袱,里面只放了几件自己和儿子的换洗衣裳,一些干粮,还有她最后剩下的一点私房钱……不多,但足够她们母子俩支撑一段时间了。
然后拉着凯娃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堂屋的门走了出去,反手轻轻带上。
素娘没敢回头,径直快步走到凌晖耀暂住的小院门口,用力敲响了门。
门很快开了,站在门内的是凌伯。
素娘不等凌伯问话,她压低声音快速说道:
“麻烦您告诉凌姑娘和凌公子,让他们赶紧走!越快越好!我婆婆……我婆婆下午要去衙门改口供,要害凌姑娘!她已经魔怔了!你们快走!”
说完,素娘不等凌伯反应,拉着儿子转身就朝着巷口方向小跑着离开了,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
凌伯站在门口,眉头蹙紧。
他自然认得这是隔壁曾家的儿媳,平日印象里是个沉默寡言的软弱妇人。
此刻她这番突兀的警告,虽然来得突然,但结合公子和小小姐原本下午就要离开的计划,以及曾家那个混账儿子和糊涂老太太的做派……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立即关上门,转身快步走向内院去向公子禀报这一突发情况。
而素娘,则拉着儿子混入主街的人流,然后快步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凌伯的脚步比平时略快,穿过庭院来到书房门外,他轻轻叩了叩门。
“进。”
里面传来凌晖耀平静无波的声音。
凌伯推门进去,看到自家公子正坐在窗前的圈椅里,眼神望着窗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小公子…….”
凌伯将自己在门口遇到素娘以及她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给凌晖耀复述了一遍。
书房里安静了片刻,只有窗外传来的麻雀啁啾声。
听见凌伯的话,凌晖耀缓缓收回目光,脸上没有出现一丝意外的神色。
“哦?” 他轻轻应了一声,尾音上挑,带着一种淡漠的玩味,“那位金婆婆……倒是‘爱子心切’。”
一个市井泼妇,因为溺爱不成器的儿子而产生的疯狂念头,在凌晖耀看来,如蝼蚁试图撼动巨树那般,可笑且不自量力!
毕竟,他连潘雪松那样的朝廷首辅都能说杀便杀,事后还能从容脱身,又岂会将一个糊涂老太婆的诬告威胁给放在眼里?
“看来,阿玉对那家人还是太仁慈了。”
凌晖耀淡淡道,这句话里的温度明显降了下去。
他的阿玉,终究还是念着那点邻里旧情,手下留情了。
若依着自己的性子,曾怀仁那种败类,还有这个企图反咬一口的老太婆,就不该有继续蹦跶的机会。
不过,自己并非嗜杀之人,阿玉的处理方式自己也会尊重。
只是此刻得知对方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凌晖耀心中对那家人的观感更是跌至谷底。
倒是那个素娘……
“那个曾家的儿媳,看着懦弱,关键时刻,倒是个明白人,有胆识。” 凌晖耀评价道,语气里难得带上一点对无关之人的认可,“她为了儿子,能鼓起勇气通风报信,三观也正。”
“在那样的家里,实属难得。”
确实,能在那种三观不正的环境里还保持一份基本的善恶观和正义感,并且在关键时刻选择站在对的一边,甚至不惜“背叛”婆家,带着幼子逃离,这份心性和决断远胜许多看似精明实则糊涂的人。
这让凌晖耀想起了阿玉,同样是在逆境中坚韧生长,还保有本心。
凌伯垂手听着,没有插话。
公子看人极准,他说那素娘难得,那便是真的难得。
“灭,回程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凌晖耀不再谈论曾家的事,转而问起正事。
守在角落里的灭回禀道:
“回公子,一切就绪。”
“马匹,车辆,备用坐骑均已检查完毕,喂足草料饮清水。”
“三条备选路线沿途接应点已确认安全,暗哨就位。”
“身份伪装物件齐全,随时可以出发。”
门口的启也沉声补充:
“楼主,属下已再次确认,古蜀城城门今日守卫如常,无增岗或异常盘查。”
“城外十里亭至三十里铺一段官道平整,近日无雨,利于车马疾行。”
“沿途可能的风险点已标注,规避方案已拟定。”
两人的汇报干练高效,没有任何冗余信息,显然早已将出发前所有环节反复推演确认过多遍。
凌晖耀听着,脸上并无变化,似乎这一切本就在意料之中。
他微微颔首,表示知晓。
“不急。” 凌晖耀抬手,示意两人稍安勿躁,“等阿玉收拾妥当了再说。”
已经和阿玉说好了下午出发,那便下午出发。
至于金婆婆?
即便她真能跑去衙门胡言乱语,等衙门的人慢核实完再过来问询时,他们早已远在数十里之外了。
这种人,不值得他为此多费心思,更不值得因此惊扰了阿玉出发前的心情。
自己要给阿玉的,是一个平稳有序的离开,而不是一场仓皇的逃窜。
他的阿玉,值得最好的安排!
凌伯,灭和启都沉默地站在原地,等待进一步的指令。
公子既然说不急,那便是不急。
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阳光在缓慢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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