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树并不算特别高大,约莫三四人合抱粗细,高度不足十丈,与其周边那些动辄数十丈、狰狞可怖的暗绿色晶体巨簇相比,甚至显得有些“娇小”。但它存在的本身,就散发着一种令万物失语、让灵魂颤栗的、矛盾到极致的诡异威严。它的树干,是一种深邃到极致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漆黑,黑得纯粹,黑得令人心慌,仿佛那不是木头,而是通往虚无深渊的裂缝,是凝固的暗夜本身。树皮并非寻常树木的粗糙,而是覆盖着一层细密、繁复、天然生成的、扭曲的纹路,那纹路既像某种早已失传、充满亵渎意味的龙语符文,又像是极度痛苦痉挛时肌肉扭曲的纹理,还像是无数怨魂缠绕、哀嚎、最终凝固而成的绝望图腾。仅仅凝视片刻,就让人头晕目眩,灵魂深处传来阵阵莫名的悸动与恐惧。树冠并非由绿叶构成,而是无数片晶莹剔透、宛如用最上等的帝王翡翠雕琢而成的、细长如柳叶、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的“叶子”。这些“叶子”无风自动,以一种奇异而和谐的韵律轻轻摇曳、翻转,洒落下纷纷扬扬、如同绿色萤火虫般的、暗绿色的光点。每一片“叶子”的脉络中,都清晰可见暗红色的、如同血液般的光流在缓缓流动,与下方那些巨大晶体簇内部的“血液”脉动完全同频共振,仿佛整片诡异的“森林”与这株中心的“树”,是一个共生的、邪恶的、拥有独立生命的整体!
这,便是传说中的塑魂灵木。
然而,与任何典籍记载、任何人口口相传的、充满神圣生命气息、能修补灵魂创伤的天地灵根截然不同,眼前这株灵木散发出的,是一种足以让任何生灵灵魂冻结的、极端矛盾的气息。一方面,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磅礴、厚重、古老到难以想象的生命力,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每一次“呼吸”都引动着地脉与死亡能量的潮汐;但另一方面,这股生命力中,却纠缠、浸透了滔天的怨念、无尽的不甘、焚天的怒火,以及一种冰冷彻骨、仿佛要吞噬一切生机来滋养自身的纯粹死意!那暗绿色的光芒并不带来生机,反而散发着深入骨髓的寒意;那如心跳般的沉闷脉动,并不让人心安,只让人感到源自生命本能的排斥与恐慌。它就像一株生长在尸山血海、绝望深渊最底层,以最恶毒的诅咒、最浓烈的死亡为养料,却畸形地、违背常理地结出了能够“修补灵魂”这种逆天功能的、禁忌妖邪之木!
“这……这就是塑魂灵木?”殷春失神地喃喃,声音干涩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作为生命能量的亲和者与操纵者,她对生灵气息的感知最为敏锐。此刻,从这株灵木上,她感受到的不是滋养万物、润泽灵魂的生机,而是一种生机与死意疯狂交织、相互吞噬、扭曲变态的、令人作呕的混沌力场。这绝非疗伤圣物,更像是某种邪异的、活着的、以生死悖论为食的炼金造物或诅咒结晶!
“龙神陨落……精魂不灭,怨念滔天……历经万载,与地脉死气、无尽亡灵执念交织……竟孕育出这等……这等怪物!”老哈默的胡子都在剧烈颤抖,矮人对大地与矿脉的深刻理解,让他更能“体会”到那些暗绿色晶体簇中蕴含的、被龙神滔天怨念彻底污染扭曲的磅礴地脉能量,以及灵木本体那种与自然、与生命本质背道而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邪异。这绝非大地母神的恩赐,更像是某种对生命法则最恶毒的亵渎与嘲弄!
“没时间震撼了!亡灵追上来了!依托这些晶簇,组织防御!塑魂灵木气息诡异,或许能干扰亡灵!”霜见冰冷如刀的声音瞬间斩断了众人的震撼与茫然,她紫眸锐利如鹰,迅速扫过盆地入口和周围林立的、形态怪异的暗绿色晶簇,“入口狭窄,是唯一通道!南吕、晏秋,拼死堵住!雩风,冰墙迟滞!嘉月,远程点杀高阶亡灵和施法者!殷春,老哈默,带主人到灵木下方,寻找任何可能的生机!我游走策应,清除突破点!”
生死关头,无需任何废话。南吕和晏秋怒吼着,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冲向那唯一的、宽约数丈的盆地入口。南吕双目赤红,将经脉中最后一丝、甚至开始灼烧生命本源的魔力尽数灌注双拳,狠狠砸在入口两侧嶙峋的岩壁上!“轰隆!”岩壁坍塌,落石滚滚,勉强堆起一道简陋却足够阻碍的石垒。晏秋低吼一声,半跪于地,土黄色光芒艰难亮起,在石垒后又升起一道厚实的岩墙,他口鼻中溢出的鲜血已变成暗红色。雩风脸色惨白如纸,玉手连挥,在岩墙后方布下层层尖锐的冰棱与光滑的冰面。嘉月背靠一根巨大的、散发着不祥幽光的暗绿色晶簇,喘息着,指尖雷光微弱但稳定,死死锁定入口。
殷春和老哈默不敢有丝毫耽搁,搀扶着昏迷的洛川,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盆地中央那株散发着诡异力场的塑魂灵木。越靠近,那股奇特的力场就越发明显。并非单纯的排斥或吸引,而是一种混乱的、带着强烈吸扯与干扰特性的能量涡流。暗绿色的光点如同有生命的萤火虫,主动汇聚过来,萦绕在他们周围。殷春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生命魔力流逝速度陡然加快,仿佛被无形的海绵吸走;老哈默也感到头晕目眩,仿佛灵魂都要被那力场扯出体外。洛川的身体在接触到这些光点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眉头死死锁住,喉咙里发出痛苦的、无意识的嗬嗬声,体表那淡金色的裂痕似乎都闪烁了一下。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灵木那如同华盖般笼罩的、洒落着诡异光点的树荫范围时,亡灵军团的先头部队,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涌到了盆地入口。瘟疫散布者喷洒着墨绿色的腐蚀毒雾,缝合憎恶挥舞着门板大小的锈蚀镰刀,哀嚎女妖发出撕裂灵魂的尖啸,死亡骑士沉默地举起残缺的武器,眼中魂火熊熊燃烧。巫妖那悬浮于灰雾之上的身影,在入口处显现,骷髅头眼眶中的惨白魂火跳跃着,死死锁定了盆地中央的塑魂灵木,以及灵木下的洛川等人,发出“咯咯”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冷笑。
“逃吧……挣扎吧……最终,你们都会成为这伟大仪式的一部分……塑魂灵木……多么完美的造物……以龙神之怨为根,以万灵死气为食,绽放出修补灵魂的‘奇迹’之花……可惜,它早已是主人棋盘上的棋子,是打开那扇门的‘钥匙’的一部分……你们的灵魂,你们的神性,你们的一切,都将成为唤醒它、完成最后仪式的……最美妙的祭品!”巫妖嘶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狂热与恶意,骨杖挥舞,开始吟诵一段更加古老、邪恶、充满亵渎之意的咒文。
随着它那如同刮骨般的吟唱声响起,盆地四周那些暗绿色的晶体簇仿佛被唤醒了!内部流淌的暗红色“血液”骤然加速,光芒大放,发出低沉而诡异的“嗡嗡”共鸣!与此同时,盆地中央的塑魂灵木,那翡翠般的叶片无风自动的节奏加快,洒落的暗绿色光点变得密集如雨,一股庞大、混乱、带着强烈吸扯与排斥双重特性的诡异力场,以灵木为中心,轰然爆发,席卷整个盆地!
“不好!这力场在吸收我们的力量!”南吕首当其冲,感觉体表本已微弱的火焰斗气,正不受控制地被一丝丝抽离,没入周围弥漫的暗绿色光芒中,如同冰雪消融。晏秋的岩土壁垒光芒急剧黯淡,变得摇摇欲坠。嘉月的雷光闪烁不定,难以凝聚。雩风的寒气被迅速中和、吞噬。殷春的治疗光环剧烈摇曳,几乎溃散。这塑魂灵木的力场,竟能吸收、扰乱一切形式的能量!无论是力量、魔法、还是生命之力!
亡灵军团似乎不受这力场太大影响,或者说,它们散发的死亡能量与力场中的“死意”部分同源甚至互补。在巫妖的驱动下,它们发出无声的咆哮,向着摇摇欲坠的防线,发起了最后的、疯狂的冲锋!
“顶住!!”南吕目眦欲裂,燃烧生命般挥出最后一拳,将一头瘟疫散布者轰爆,自己也被毒液溅了满身,皮肤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晏秋用肩膀死死顶住被撞击得剧烈震颤、出现裂痕的岩墙,口中鲜血狂喷。雩风娇躯摇晃,几乎站立不稳。嘉月半跪在地,雷光微弱。防线,瞬间岌岌可危!
而灵木之下,殷春看着怀中气息愈发微弱、身体时而冰冷如尸、时而滚烫如炭的洛川,感受着生命力被快速抽离的虚弱,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的心。难道,历尽千辛万苦,找到的并非希望,而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吞噬一切的陷阱?
就在这千钧一发、绝望弥漫之际,异变陡生!
一直昏迷不醒、如同破碎人偶般的洛川,身体猛地剧烈痉挛起来!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转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仿佛野兽般的痛苦低吼。与此同时,他怀中那枚得自死灵法师、刻有钢芯裁决者印记的黑色“魂缚令牌”,以及曦和女神赐予的、承载着辜月残魂的本源神力光团,竟然同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仿佛要挣脱束缚的悸动!
令牌上,那骷髅与锁链的图案幽光大盛,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尖啸,一股阴冷、束缚、充满怨念与契约之力的波动疯狂扩散!而那团微弱却坚韧的金色神力,则剧烈地波动、震荡起来,散发出温暖、神圣、却带着无比抗拒与净化意志的光芒!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甚至彼此冲突的力量,在洛川怀中激烈碰撞,却又诡异地同时指向一个目标——那株诡异的塑魂灵木!
更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仿佛感应到了这两股力量的“呼唤”,那株沉寂(或者说一直处于某种诡异平衡状态)的塑魂灵木,猛地“苏醒”了!漆黑的树干上,那些龙鳞般的扭曲符文,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逐一亮起暗红色的、仿佛流淌血液般的光芒,明灭不定,如同呼吸!翡翠般的叶片疯狂摇曳、碰撞,发出“沙沙”的、如同万千细语、又似怨魂哭泣的声响,洒落的暗绿色光点不再无序飘散,而是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汇聚成一道道细流,争先恐后地涌向洛川,更准确地说,涌向他怀中那两件正在“沸腾”的物品!
塑魂灵木散发出的、那混乱而强大的力场,也因此产生了剧烈的、方向明确的波动和……偏移!大部分吸扯与干扰之力,仿佛找到了更“可口”的目标,疯狂地涌向洛川所在的位置!周围其他人身上的压力,竟为之一轻!
“这是……共鸣?!还是……吸引?!”殷春惊骇欲绝,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灵木对洛川怀中之物,流露出一种近乎贪婪、渴望、又带着一丝畏惧的复杂“情绪”!
巫妖的吟唱声戛然而止,骷髅头眼眶中的魂火疯狂跳动,发出又惊又怒、难以置信的尖锐嘶啸:“不!不可能!主人的‘钥匙’……怎么会与这被污染的灵木产生共鸣?!这不可能!仪式不能被干扰!夺回来!把‘钥匙’和那该死的神性给我夺回来!碾碎他们!!!”
亡灵军团的攻势瞬间变得更加疯狂、不计代价,如同黑色的海啸,狠狠拍向那已岌岌可危的防线!
霜见目光如电,瞬间扫过洛川怀中异动的物品、那株仿佛“活”过来的诡异灵木、以及疯狂扑来的亡灵海。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冰冷清晰的思维。
“殷春!老哈默!把主人再靠近灵木!把他怀里的东西,按到树干上去!”霜见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在震耳欲聋的亡灵咆哮与能量轰鸣中,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什么?!靠近那鬼东西?!”老哈默骇然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信我!这是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机会!灵木的力量被那两样东西引动了!要么借此削弱它的力场,为我们争得一线生机!要么……就一起死在这里!”霜见的语速快如爆豆,紫眸中闪烁着赌徒般的、冰冷的光芒。
殷春看着怀中痛苦痉挛、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洛川,又看了一眼在亡灵狂潮冲击下,口喷鲜血、摇摇欲坠的南吕、晏秋、嘉月、雩风……绝望与决绝在她眼中交织。下一刻,她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对老哈默嘶声喊道:“照她说的做!拼了!”
两人再无犹豫,架起洛川,在暗绿色光点如同飞蛾扑火般“簇拥”下,顶着那令人灵魂都要被吸走的恐怖力场,一步一步,艰难地、踉跄地,挪向塑魂灵木那仿佛通往深渊的漆黑树干。每靠近一步,那力场的吸扯就强上一分,殷春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眼前阵阵发黑;老哈默也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终于,他们来到了树下,站在了那布满诡异符文的漆黑树干前。近距离下,更能感受到这株“树”的邪异——树皮摸上去并非木质,而是一种温润中透着刺骨冰凉的、类似某种玉石的质感;那些符文明明是死物,却仿佛在缓缓蠕动;树叶摇曳的沙沙声,仔细听去,竟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哭泣、诅咒……
殷春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从洛川怀中取出那枚剧烈震动、幽光大盛、仿佛要活过来的黑色“魂缚令牌”,又托起那团波动不休、散发出抗拒与净化意志的金色神力光团。她看了一眼怀中脸色惨金、气若游丝的洛川,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温柔,然后猛地将这两样物品,一起按向了塑魂灵木那仿佛拥有生命的漆黑树干……
喜欢重生之归途漫漫请大家收藏:(m.motanshuwu.com)重生之归途漫漫墨坛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