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关于澳洲的缥缈幻想,那些对李春桃利于掌控的盘算,在真实的病痛面前,显得如此虚妄。
周老师,我轻声说,这些天,辛苦您了。
他回过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像绽开的菊花:你好好养着,思李还需要你,我更需要你。
他忽然笑了:我这是老房子着火喽。
而我,这个精于算计的人,却阴差阳错地找到了后半生最坚实的依靠。
周教授把晾温的粥端到我面前:来,趁热吃。
我接过碗,指尖碰到他温热的手。
这几天,马大头出狱了。
“春桃的牛肉饭”那块招牌,没有被摘了下来。
我没要高价,几乎是象征性地转给了大美丽。
她推辞再三,红着眼睛收下了。
我知道,她懂我的心意——这店是春桃的心血,交给知根知底的大美丽,是最好的归宿。
大美丽的儿子成了新店主。
店名没改…还是春桃牛肉饭”,但经过老主顾时,总会有人念叨一句:“以前那春桃老板出去旅游让人骗了,对那人真可怜!”
那天傍晚,春桃卤肉店(如今招牌旁多了行小字“小伟主理”)里灯火通明。大美丽提前打了烊,摆开圆桌,桌上热气腾腾——新添的卤猪蹄、招牌牛肉饭、几样清爽小炒,都是小伟的手艺。
马大头穿着件崭新的蓝衬衫,脸颊竟比进去前圆润了些。他安静地坐在大美丽身边,目光时不时落在妻子和儿子身上,像确认什么珍宝失而复得。
“来!都满上!”大美丽声音亮堂,眼角的皱纹却堆着掩饰不住的光彩。她举起酒杯,手有些微颤:“这第一杯,庆贺咱家……团圆!”
玻璃杯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大美丽仰头喝尽,辣得眯了眯眼,再开口时,声音就带了哽咽:
“这半年……我……”她吸了下鼻子,想笑,眼泪却先滚了下来,“我真没想到,这店还能有今天,这个家……还能再坐在一起吃饭。最难的时候,我看着那锅卤水,都想一把火点了算了……要不是刘姐拉我一把,小伟咬着牙撑住,还有你们大家……”
她说不下去了,用手背狠狠抹了把脸。马大头默默递过纸巾,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这时,马大头端起自己的酒杯,站了起来。他身形依旧魁梧,但眉宇间那股横劲儿没了,换了一种沉静。他环视我们每一个人,目光最后落在小伟身上。
“我马大头,嘴笨。”他声音低沉,但很清楚,“这半年,我在里头,最怕的不是吃苦,是怕外边你们娘俩……倒了。”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
“谢谢刘姐,在我家要散架的时候,撑住了大美丽。谢谢震云哥、小赵兄弟,还有……春桃妹子以前也没少照应。”他看向小伟,眼神复杂,“儿子,爸……对不住你。也谢谢你,给你妈长了脸。”
他将酒一饮而尽,亮了下杯底,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小伟眼圈瞬间红了,别过头去。大美丽则握紧了丈夫的手,眼泪流得更凶,但那脸上,却是这半年来最舒展的笑容。
这顿饭的后半场,气氛才真正活络起来。主角变成了小伟和那家“小伟主理”的卤肉饭。
开春后,周教授最终没有启程。
签证表格静静躺在文件夹里,再未被翻开。
那封写好的信,也始终压在首饰盒下面。
他对外只说是春秋季关节痛的老毛病犯了,经不起长途劳顿。
小泽在电话那头沉默半晌,终究没再勉强。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一个寻常的周末午后。
我与周教授在客厅沙发上闲聊,小泽发来视频。
聊到兴头上,我很自然地拿起一个橘子,细细剥开白络,掰下一瓣,再自然不过地递到周教授嘴边。
他也就着我的手吃了,眼角漾开舒心的笑纹。
就是这寻常一幕,却被屏幕那端琳达瞧出了端倪。
视频挂断后不久,小泽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爸,”他声音里有惊讶,有恍然,:“我们和琳达商量了……既然您过来不方便,那我们回去。米娅和小杰都还没见过真正的老家是什么样,正好,也让她好好认识一下您……和一直照顾您的刘阿姨。”
这一次,周教授没有回绝。
他放下电话,看向正在阳台晾晒衣服的我,春光透过纱窗,在我周身镀上一层暖茸茸的金边。
他走到我身边,接过我手里的衣架,轻声说:“青青,小泽他们……今年夏天,想回来看看。”
我抬起头,撞上他笃定的目光。
那一刻,我们都明白,周教授远渡重洋的纠结已然消散,他的生活安落回了这片他扎根一生的土地。
唉,我心里有些泄气…
脸前…今年的石榴花,正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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