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明军大营却已是人衔枚、马裹蹄，悄然完成了集结。火把的光晕下，甲胄反射着幽冷的光，兵士们的脸上混杂着紧张与亢奋。郑经顶盔贯甲，按剑立于阵前，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的面孔。
“诸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将领耳中，“成败在此一举！升龙城破，则安南定！我军将士，当奋勇向前，扬我大明国威！”
“扬我国威！”低沉的应和声如同闷雷滚过。
郑经看向负责佯攻的李参将：“李将军，东门攻势务必猛烈，要让莫贼以为我军主力尽在于此！”
“末将明白！定让那莫登庸以为东门岌岌可危！”李参将抱拳，眼中战意熊熊。
“阮首领！”郑经又看向阮文岳。
“末将在！”
“你部随我中军行动，一旦城门开启，你部熟悉城内街巷，负责引导我军直扑王宫，擒杀莫登庸！”
“遵命！”阮文岳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天色渐亮，晨曦微露。升龙城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静卧在红河之畔，只是城头上加强的巡哨和隐隐可见的炮口，预示着这将是一场恶战。
“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骤然敲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杀——！”
李参将麾下的明军，推着连夜赶制的楯车、云梯，如同潮水般向升龙东门发起了猛攻！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城头，明军少量火炮也开始轰鸣，压制城头火力。
城墙上，莫军守将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滚木礌石轰然落下，金汁（煮沸的粪便混合毒物）冒着恶臭泼洒，弓弩手拼命向下倾泻箭雨。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明军佯攻部队作战极为勇猛，攻势一波猛过一波，完全看不出佯攻的迹象，使得城头守军压力巨大，纷纷向东门方向增援。
莫朝皇宫内，莫登庸被巨大的厮杀声惊醒，他匆忙披上袍服，冲到殿外。
“何处厮杀？！可是明军攻城了？！”他抓住一名慌张跑过的内侍，厉声喝问。
“陛……陛下！是东门！明军主力正在猛攻东门！攻势甚急！”内侍面无人色。
莫登庸脸色铁青，对紧随其后的禁军将领吼道：“快！调王宫卫队去东门支援！绝不能让他们破城！”
“陛下，王宫卫队乃最后屏障，是否……”将领有些犹豫。
“快去！东门若失，要王宫何用？！”莫登庸几乎是咆哮着下令。
与此同时，东门瓮城内，负责此段防务的陈副将（即约定反正那位）正紧张地注视着城外的战况，手心满是汗水。他身边几名心腹军官也不时交换着眼神。
“陈将军，明军攻势如此之猛，我们……”一名心腹低声道，意有所指。
陈副将看了看天色，又望了望城外明军主力的方向，一咬牙：“时机已到！传令下去，我们的人，准备动手！目标，夺取城门绞盘！”
“是！”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隶属于莫登庸嫡系的监军带着一队亲兵登上了瓮城城墙。那监军看到陈副将及其部下似乎有些“懈怠”，厉声喝道：“陈将军！为何不全力御敌？！莫非你想投敌不成？！”
陈副将心中一惊，知道事已败露，或是这监军看出了什么端倪，此刻已无退路！他猛地拔出腰刀，大吼一声：“动手！诛杀国贼，迎接王师！”
“杀！”陈副将的亲信们早已准备多时，闻言立刻暴起，扑向那监军及其护卫。
“果然有叛徒！给我杀！”监军又惊又怒，挥刀迎战。
瓮城之上，瞬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内讧！陈副将的人与监军的亲兵混战在一起，刀光剑影，鲜血飞溅。
城外的明军发现了城头上的异常混乱。负责指挥佯攻的李参将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敏锐地意识到机会可能提前到来，他立刻下令加强攻势，同时派人飞马报告郑经。
郑经在中军望楼上看得分明，东门城头突然爆发的内乱尽收眼底。
“将军！看来内应提前发动了！城门恐有变！”阮文岳急声道。
郑经当机立断：“不能再等午时了！传令李参将，转为真正强攻，不惜一切代价，配合内应夺取城门！中军骑兵，随我准备冲锋！”
“轰隆——！”
就在这时，东门那沉重的城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竟然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显然是陈副将的人拼死控制了绞盘！
“城门开了！天助我也！”阮文岳狂喜。
“全军听令！”郑经拔出佩剑，直指那道越来越宽的缝隙，“随我冲入升龙，平定安南！杀——！”
“杀——！”
蓄势已久的明军中军主力，尤其是精锐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流，以郑经和阮文岳为箭头，朝着洞开的东门席卷而去！
城门处，战斗异常惨烈。陈副将浑身浴血，身边只剩下数十名亲兵，仍在与源源不断涌来的莫军搏杀。看到明军铁骑汹涌而入，他精神大振，嘶声高喊：“王师已入城！莫贼当诛！”
冲入城内的明军骑兵如同虎入羊群，瞬间将城门附近的莫军冲得七零八落。郑经一马当先，长剑挥处，一名莫军将领应声落马。
“阮首领！王宫方向！”郑经大喝。
“随我来！”阮文岳对升龙街道了如指掌，立刻引领着明军精锐，沿着主干道，直扑城中心的莫朝皇宫。
此刻，皇宫内的莫登庸已经得知东门失守、明军入城的噩耗。
“陛下！快走吧！从西门走，或许还能突围出去！”几名忠心的老臣跪地哭求。
“走？朕能走到哪里去？”莫登庸面色惨然，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升龙是朕的！安南是朕的！朕绝不走！”
他猛地抽出宝剑，对殿内残存的侍卫和官员吼道：“所有人，随朕御驾亲征！与明寇决一死战！”
然而，响应者寥寥。大部分官员和侍卫面露惊恐，悄悄向后退去。树倒猢狲散，此刻谁还愿意陪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一起葬身海底？
就在莫登庸状若疯狂，准备亲自冲出宫殿时，一名满身血污的将领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陛下！不好了！阮文岳带着明军，已经……已经杀到宫门外了！”
宫门外，喊杀震天。明军主力与阮文岳部已经突破了仓促组织起来的宫廷卫队的防线，开始撞击宫门。
郑经立马于宫门前，看着这座象征着莫氏权力的最后堡垒，对身边的阮文岳道：“阮首领，这最后一步，由你我来共同踏出！”
阮文岳望着近在咫尺的宫门，想到被莫氏篡夺的江山，想到自己多年颠沛流离、苦苦支撑的岁月，不禁热血上涌，虎目含泪，他举起手中染血的战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黎朝旧臣阮文岳在此！莫登庸！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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