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来峰上下虽已开始井然有序地清理战场、救治伤员、修复损毁,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警惕。
护山大阵的光芒比往日更加明亮,巡逻弟子的队伍也明显加密。
一道身影,步履从容地沿着蜿蜒的山道,走向了气势恢宏的山门。来人正是内门弟子吴晗,奉命外出处理一桩宗门物资交接事务,已有数日未归。
守门的弟子认得吴晗,见他归来,脸上露出熟稔的笑容,上前招呼道:“吴师兄,您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嗯,事情已办妥,还算顺利。” 吴晗停下脚步,对守门弟子微微颔首。
天来峰深处,悟道崖。
此地乃天来峰灵气枢纽之一,常年云海翻腾,霞光隐现。
崖边,韩少言负手而立,衣袂在灵雾中微微飘动。经过一夜的沉淀与调息,他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威严,只是眼神深处,看向林薇时,那份对故人之女的期许,愈发明显。
池渊静立一旁,气息比昨日平稳了许多,但目光始终追随着林薇。
“药灵圣体,夺天地造化,蕴无限生机;本命仙剑,凝大道锋芒,斩世间虚妄。” 韩少言的声音如同崖下的云海,深沉而辽远,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二者看似一主生,一主杀,属性相悖,实则皆源于对天地法则的深刻理解与运用。若能明悟其根本,非但不相克,反可相辅相成,催生出超越各自极限的全新境界。今日,你二人便随我一同,窥见此道门径。”
他不再多言,抬起右手,并指如剑,于虚空中轻轻一划。
“嗡”
一道由精纯仙气凝成的半透明光幕,如同画卷般在崖前展开。
光幕之上,并非具体图像,而是无数玄奥的、代表着天地间最基础灵气流动轨迹的光线与符文,它们交织、旋转、汇聚、散开,仿佛将无形的天地韵律具象化,呈现出一副宏大而精微的“灵脉运行图”。
“薇儿,” 韩少言目光转向她,“你之前运用圣体之力,无论是净化、疗伤,还是操控草木,皆是以你为主体,去驱使力量,虽有效果,却失了自然二字真意。药灵圣体真正的核心,在于共鸣与融入。”
他指向光幕上那些如同溪流般蜿蜒流淌的灵气轨迹:“试着摒弃所有刻意的念头,放空心神,让你的圣体本源,如同这崖间的一缕风、一滴露、一株草,自然地存在于此。去感受周遭灵气的每一次脉动,去倾听草木根系下大地的呼吸,去顺应这份天地固有的势。”
林薇闻言,心神微凛。她依言走到光幕前一块平坦的巨石上,盘膝坐下,缓缓闭上了双眼。
起初,她体内那浩瀚的翠绿色圣体本源灵力,依旧习惯性地按照她心念流转,试图去捕捉或模仿光幕上的轨迹,显得有些刻意和滞涩。
“放松,勿念,勿执。” 韩少言的声音如同清泉,适时响起。
同时,一股温和醇厚、中正平和的仙气自他指尖流出,如同最轻柔的引导,轻轻拂过林薇周身,并不强行干涉,而是为她勾勒出一个更清晰、更广阔的感应场。
在这股力量的辅助与韩少言语言的点拨下,林薇渐渐放下了所有控制的欲望。她不再试图指挥灵力,而是将自己彻底敞开。
眉心处,那枚代表药灵圣体的淡金色玄奥图腾自行浮现,开始缓缓旋转,与周围天地灵气的波动频率逐渐趋同。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涌上心头。
她仿佛不再是盘坐在巨石上的林薇,而是化作了崖边的一粒尘埃,随着灵雾起伏;化作了石缝里的一株小草,感受着阳光雨露的滋养;化作了地底的一道灵脉,与整座天来峰同呼吸、共脉动...
“就是此刻!顺势而为,引天地生机入体,再化己身为桥梁,将这份生机反馈于天地!” 韩少言眼中精光一闪,低喝道。
仿佛某种无形的屏障被打破!
“轰!”
林薇周身原本温润的翠绿光芒骤然暴涨!那光芒不再仅仅笼罩她自身,而是如同涟漪般急速扩散,瞬间笼罩了整个悟道崖顶!
奇迹发生了!
崖壁上、石缝间,所有处于灵光范围内的草木,仿佛被注入了千百倍的生机与生长指令,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生长!藤蔓如同绿色的巨蟒,缠绕着岩石向上攀爬,并自动交织,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生机盎然的翠绿色穹顶;
崖边沉寂的灵泉眼猛然喷涌,清澈的泉水不是落下,而是化作漫天晶莹的水雾,弥漫在灵光之中,每一颗水珠都仿佛蕴含着精纯的灵气,与林薇的翠绿灵力完美交融,不分彼此。
“好!妙极!” 韩少言抚掌赞叹,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便是与天地同频!药灵圣体,从此不再是你的工具,而是你与这方天地最本质的连接!”
林薇心中豁然开朗,如同拨云见日。
随后,韩少言的目光转向了静立一旁的池渊。
“池渊,” 韩少言的声音多了几分凝重与期许,“渊吟剑乃你本命所化,与你魂魄相连,本该心意相通,如臂使指。然剑灵受魔性侵蚀而沉寂,你与与剑灵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
他顿了顿,点明关键:“真正的剑意合一,臻至化境,绝非简单的以意驭剑,剑不再是你手中的兵器,而是你意志的延伸,是你生命的另一形态。剑即是你,你即是剑。”
池渊凝神静听,眼神愈发清明。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铁剑,掌心能清晰感受到剑柄传来的、既熟悉又带着一丝新生意蕴的脉动。
他颔首示意明白,随即闭上双眼,周身那内敛却无比精纯的剑意,开始如同呼吸般自然流淌,不再刻意收敛,也不再狂暴外放,只是与周遭天地、与手中长剑,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渐渐地,一种奇妙的共鸣感在他与渊吟剑之间产生。
剑身之上,那淡金色的古老符文仿佛被唤醒,逐一亮起微光,光芒的明暗节奏,竟隐隐与他心跳、呼吸,乃至体内剑意流转的频率同步!
他能听到剑身传来细微的嗡鸣,那不是普通金属震颤,而是一种带着喜悦、期待,以及一丝久别重逢般委屈的灵性低语。
“摒除所有杂念,将你的心神彻底沉入剑中,去感受它的存在,去聆听它的声音,去理解它的意志。”
韩少言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暮鼓晨钟,带着涤荡心神的力量,帮助池渊斩断最后一丝犹疑与隔阂。
池渊依言,将全部心神凝聚,意识沉入的瞬间,他仿佛跨越了时空!
就在这心神与剑灵完全交融、彼此毫无保留敞开的刹那——
“铮!!!”
一声清越无比的剑鸣,自长剑中冲天而起!池渊周身猛然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那光芒纯净而浩瀚,与他自身的剑意完全同源!
他手中的渊吟剑竟自行挣脱了他的掌握,悬浮于他身前半空,剑身剧烈震颤,双色流光疯狂流转、交织,那些符文如同活了过来,明灭闪烁,发出兴奋而欢快的共鸣!
“就是此刻!摒除人剑之别,灵肉相合,剑我归一!” 韩少言眼中精光暴涨,发出一声如同道音般的断喝!
池渊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那目光,与悬浮的渊吟剑散发出的光芒,瞬间交织、融合,不分彼此!
下一刻,他身形未动,意念却已与剑完全合一。只见他纵身一跃,身形仿佛化作了一道虚幻的光影,与那悬浮的渊吟剑瞬间重合!
“嗖!”
一道凝练到极致、宛若实质的金色流光,取代了池渊原本的身影,冲天而起,在悟道崖上空那浓郁的灵雾云海间极速盘旋、穿梭!
金色流光所过之处,并非留下残影,而是牵引着周遭近乎实质的天地灵气,自动凝聚成一道道或巨大或微小、但皆蕴含着无上剑意的实质剑影!
片刻之后,金色流光缓缓收敛,如同百川归海,落回崖边。光芒散去,池渊的身形重新显现,渊吟剑已然安静地回到他手中。
池渊持剑而立,微微阖目,随即睁开。
林薇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一幕,此刻见到池渊成功,眼中顿时迸发出明亮的光彩,比自己悟道成功还要欣喜。
她快步走上前,仰头看着池渊由衷地笑道:
“阿渊,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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