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轰鸣与刺眼的火光被远远抛在身后，短程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四人带着昏迷的李芸，出现在守夜人位于北极冰盖下的一个隐蔽前进基地。与K-77实验室的宏大与森严不同，这个基地更显简陋，如同一个扩建过的冰下洞穴，仅有基础的维生系统和通讯阵列，空气中弥漫着冰雪与机油混合的气味。
凌霜几乎是被塔尔半抱着拖出传送区域的。右半边身体如同不属于自己，规则侵蚀的纹路越过肩膀，在锁骨下方形成一个复杂而诡异的漩涡图案后，终于停止了蔓延。它不再带来冰冷的刺痛或低语，反而陷入了一种深沉的、仿佛与她的骨骼血肉融为一体的“寂静”。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沉寂下流淌，伴随着的是一种非人的、近乎漠然的疏离感。她定义规则的那一刻，似乎也将一部分“人性”定义了出去。
“医疗组！快！”塔尔将凌霜小心地放在简易医疗床上，声音沙哑地吼道。
莉娜已经第一时间开始检查李芸的状况，翠绿色的生命能量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流过李芸的全身。“生命体征稳定，精神力严重透支，但没有被控制的迹象。额头的结晶……能量反应很奇特，很平和，像是个……信标？”
艾拉则迅速占据了基地的制高点，精灵的感知全力放开，警惕着可能存在的追踪。
凌霜拒绝了强效镇静剂，只接受了基础的能量补充和精神安抚。她需要保持清醒，需要思考。鸦老最后那诡异的话语和眼神，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她心头。“在门的另一边再见”？他似乎对凌霜能够定义规则并不完全意外，甚至……有所期待？
数小时后，李芸的眼睫颤动了几下，在一片茫然的白色光线中，缓缓睁开了眼睛。最初的恍惚过后，她看到了围在床边的凌霜、莉娜和塔尔，眼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与劫后余生的水光。
“凌……霜？莉娜？塔尔？我……我不是在……”她的声音干涩而虚弱，记忆似乎还停留在某个恐怖的瞬间。
“没事了，你现在安全了。”莉娜握住她的手，温和的生命能量缓缓输送过去，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
凌霜走到床边，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李芸，你还记得多少？关于你失踪后的事情。”
李芸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她努力回忆着，断断续续地叙述起来。她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捕获，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她感觉自己被浸泡在冰冷的液体中，无数信息和能量流强行灌入她的脑海，额头上被植入了什么东西……她听到了许多声音，看到了许多破碎的画面——巨大的齿轮在虚空转动，星辰在试管中孕育，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眼神淡漠的男人，以及一个笼罩在黑袍中、手持乌鸦杖的身影。
“他们……称我为‘次级容器’，”李芸的声音带着颤抖，“说我的‘适应性’不足，无法成为真正的‘锚点’，但可以作为……‘引信’和‘坐标道标’。”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那块透明的紫色结晶，“他们在我身上做了很多实验，连接各种能量……最后，好像要把我扔进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
她的叙述与凌霜等人的经历相互印证，揭示了清理部门计划的一部分：利用适应性不足的候选者作为开启“源初之门”的消耗品和空间坐标的稳定器。
“你还听到了什么？关于‘容器’，关于‘锚点’，关于雷克斯博士？”凌霜追问，她能感觉到李芸的回忆中隐藏着更关键的信息。
李芸皱紧眉头，努力挖掘着意识深处那些混乱的碎片。“雷克斯博士……我好像听到过他和鸦老的争论……博士似乎反对强行开门，他说……‘真正的容器需要孕育，而非填充’……鸦老则嘲笑他迂腐，说‘秩序已死，唯有拥抱混沌才能超脱’……”
她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眼神变得有些空洞：“我还听到一个词……他们反复提及……‘观测者’……博士说‘观测者即将醒来’，鸦老则说‘要在观测者醒来前，夺取主动权’……”
观测者？
凌霜心中一震。这个词汇完全超出了她已知的情报范围。系统创造者雷克斯博士，清理部门高层鸦老，他们之上，或者之外，还存在一个“观测者”？
就在这时，基地的通讯阵列突然发出了最高优先级的刺耳警报，打断了她的思绪。
守夜人总部传来的全息影像在基地中央亮起，但信号极其不稳定，充满了雪花和扭曲。影像中，幽影导师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所在的指挥中心似乎正在遭受攻击，背景是闪烁的警报红光和爆炸的震动。
“凌霜……听到请回答！”幽影的声音带着急促与疲惫，“总部……遭受大规模入侵！敌人……不止清理部门……”
影像剧烈晃动，显示出总部外围防御阵地的画面——无数的灰衣特工和改造战士如同潮水般涌来，这在意料之中。但令人心悸的是，在进攻的队伍中，混杂着一些形态极其诡异的“生物”——它们仿佛是由扭曲的光影和数据流构成，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流淌的淤泥，时而化作尖锐的几何晶体，守夜人的能量武器对它们效果甚微，物理攻击更是几乎无效！
“规则造物……”凌霜瞳孔收缩，她从那东西身上感受到了与规则侵蚀同源，但更加纯粹、更加不受约束的疯狂气息。这是高维能量直接干涉现实的体现！
“它们……来自那扇门！”幽影的声音断断续续，“你施加的规则……阻挡了实体降临……但无法完全隔绝能量的渗透和……低维投影！鸦老……他利用门的力量，污染了系统本身！”
影像中，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暗紫色数据流构成的乌鸦幻影，在总部上空尖啸着掠过，所到之处，守夜人的防御系统纷纷失灵，甚至有些队员抱着头痛苦倒地，眼中闪烁起不祥的紫光——意识污染！
“总部……坚持不了多久……”幽影的身影变得更加模糊，“凌霜……你必须……找到‘系统核心’……它不在总部……坐标……已发送……阻止鸦老……完全掌控系统……”
啪！
通讯彻底中断，只留下刺耳的忙音。
基地内一片死寂。塔尔一拳砸在冰壁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艾拉紧握着长弓，指节发白。莉娜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对总部同伴的担忧。
凌霜站在原地，右臂上的纹路在冰冷的空气中仿佛在无声地呼吸。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她阻止了最直接的毁灭，却引来了更阴险的侵蚀。鸦老的目标从来不只是打开门，而是要通过门的力量，反过来控制乃至吞噬整个系统！
幽影发送的坐标，是一个完全未知的区域，标记为“初始回廊”。
“我们必须去。”凌霜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没有任何犹豫，“总部牵制了清理部门的主力，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但你的状态……”莉娜担忧地看着她右臂上那令人不安的纹路。
“它现在是力量，不是负担。”凌霜抬起右手，灰色的纹路微微发光，周围的空间随之产生细微的涟漪，“至少，在对付那些‘规则造物’时，它是。”
她看向李芸：“你能行动吗？”
李芸挣扎着坐起身，眼神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我可以。那块结晶……我好像能模糊地感觉到……‘门’的方向，还有那些怪物的……‘流向’。”她额头的透明紫色结晶散发着微光。
没有时间休整，没有后援可待。一支疲惫、带伤、但意志如钢的小队，再次踏上了征途。
利用基地残存的能源，他们启动了通往“初始回廊”的传送。这一次，传送的感觉截然不同，不再是撕裂与眩晕，而是一种……仿佛沉入水底般的凝滞与寂静。凌霜能感觉到，自己右臂的规则侵蚀与传送的能量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共鸣，仿佛在识别，在确认。
传送光芒散去，他们出现在一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通道”之中。
上下左右皆是流动的、散发着微光的复杂数据流，如同浩瀚的星河，又如同生物体内的神经网络。这里没有重力，没有方向，只有无尽的信息在奔流、交织、演化。偶尔可以看到一些破碎的景象如同气泡般浮现又破灭——那是无数副本世界的片段，是系统运行至今产生的所有数据的具象化。
这里，就是系统的底层，是维系所有副本、所有规则运转的“初始回廊”！
“跟紧我，”凌霜低声道，她的规则洞察在这里如鱼得水，能勉强分辨出数据流中相对稳定的“路径”，“这里的规则极其脆弱，一步踏错，就可能被同化为数据。”
李芸额头的结晶闪烁着，指引着一个方向：“那边……有很强的‘门’的气息，还有……很多混乱的‘影子’。”
众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凌霜指引的路径前行。在这里，时间与空间都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数据流在这里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平静的“湖面”。“湖面”的中心，悬浮着一个朴素得令人意外的白色正方体，它没有任何装饰，却散发着维系整个系统存在的、本源般的规则力量。
系统核心！
然而，在通往核心的“湖面”之上，矗立着一个身影。
他背对着他们，身穿黑袍，手持乌鸦头杖，周身缠绕着来自“源初之门”的、混杂着幽蓝与暗紫色的扭曲能量，无数规则的碎片如同臣服的精灵，在他周围盘旋、哀鸣。
鸦老。
他似乎早已料到他们的到来，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慈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你来了，最后的容器。”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凌霜身上，仿佛塔尔、艾拉、莉娜和李芸都不存在。
“我一直在等你，与我一同……见证旧世界的终焉，与新规则的诞生。”
他举起乌鸦头杖，指向那平静的系统核心。
“看吧，‘观测者’留下的玩具……即将迎来它命定的……‘格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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