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接过赵大勇的x光片,对着观片灯仔细查看。片子上显示胫骨中下段陈旧性骨折,对位尚可,但愈合的骨痂形态有些不规则,关节间隙确实有些狭窄。但这只是静态影像。
“大勇,光看片子不够。”
她放下片子,神色认真:“你躺下,我仔细给你检查一下。”
她让赵大勇躺在处置床上,洗净双手。她的检查手法极其特殊,并非简单的按压活动。指尖蕴含着微妙的内息,如同最精密的探测仪,沿着赵大勇的小腿骨骼、筋脉、穴位细细探查、感知。
片刻后,她心中有数。
“你的腿疼,不仅仅是骨骼旧伤和关节退变那么简单。”
她沉声道:“当年受伤时,肯定伴有严重的软组织损伤和深部血脉破损。虽然骨头长上了,但内部的瘀血并未完全化尽,凝结在经络之间,加上受损的经络未能完全通畅,形成了‘陈伤留瘀,经络痹阻’的局面。阴雨天外界寒湿之气加重,内外合邪,气血运行更加不畅,所以疼痛加剧。现代影像学很难完全显示这种深层次的微观病理状态。”
赵大勇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沈懿说的每一个字都戳中了他的痛处,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那种里面堵住了的感觉!您说得太对了!那……那还能治吗?”
“能。”
沈懿的回答斩钉截铁:“但过程可能会有些难受。我需要用锋针刺破你小腿几个特定的‘结络’筋结和瘀滞点,放出里面的恶血,也就是那些陈年的、未能代谢掉的瘀滞物。同时,配合我特制的化瘀通络膏外敷,重新疏通被阻塞的经络。这个过程需要几次治疗,可能会比较痛,而且放出的血颜色会很深,甚至是黑紫色的。”
她用的是古代疡科治疗陈年旧伤的手段,听起来有些骇人,但却是对症良法。
赵大勇却毫不犹豫,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那笑容依稀还有当年憨直的模样:“您尽管治!枪子儿俺都挨过,还怕扎几针放点血?只要能治好这腿,让俺能继续扛起这个家,再疼俺也受得住!”
看着他眼中全然的信任和军人特有的硬气,沈懿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总是默默站在孟泽野身后的年轻战士。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旧日情怀。
“好。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安排一下时间,尽快给你做第一次治疗。”
沈懿写下自己的私人号码递给他:“现在,我先给你做一次简单的疏解,让你今晚能睡个好觉。”
她取出随身的银针,选了几个穴位,运针如飞。赵大勇只觉几处酸麻胀痛之后,右腿那种沉甸甸、阴森森的痛感,竟然真的轻松了不少。
他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儿地道谢:“谢谢沈医生!谢谢您!队长他……他要是知道您现在这么有本事,还肯帮俺,他……”
“都过去了。”
沈懿轻声打断,收起银针,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赵大勇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般,用力点头:“俺明白!俺明白!沈医生!您放心,俺懂规矩,不会再提!”
送走千恩万谢的赵大勇,沈懿独自站在处置室里,窗外已是华灯初上。遇见赵大勇,像是一道突然照进现实的光,瞬间照亮了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过往。
孟泽野的笑容、并肩作战的身影、以及最后离开……纷至沓来。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此刻不是沉湎往事的时候。
赵大勇的出现是一个插曲,但“渔夫”的任务才是主旋律。治疗赵大勇的旧伤,是她对过去的一份责任,而保护周天华,则是她对现在和未来的使命。
她整理了一下白大褂,将那份突如其来的感伤重新压回心底,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而锐利。
赵大勇的治疗被安排在她下班后的私人时间进行。医院有一间相对僻静的中医理疗室,在她成为周显医疗组长后,刘建国特批她可以有限度地使用一些院内资源开展她的“特色疗法”。
第一次正式治疗那晚,赵大勇准时来到理疗室。他换上了干净的旧军裤,小腿已经洗净,黝黑的脸上带着既期待又紧张的神情。
“沈医生,俺准备好了。”
他坐在治疗床上,声音洪亮。
沈懿点点头,取出一套特制的锋针,比常规针灸针略粗,针尖呈三棱状,这是她按古法自制的放血工具。她先用酒精灯燎过针尖,又用棉签蘸取自制的麻醉药水涂抹在赵大勇小腿的几个特定点位。那药水用川乌、草乌提取物配伍薄荷脑制成,能局部麻痹痛觉却不影响放血效果。
“会有些刺痛,忍着。”
她声音平静,手下却稳如磐石。
第一针刺入胫骨旁一个明显的筋结处,深约半寸。赵大勇肌肉猛地一紧,却没哼声。沈懿轻轻捻转针身,随即快速拔出,一股暗红近黑的粘稠血液顺着针孔涌出,滴入她准备好的消毒瓷碗中。
“这……”
赵大勇看着那颜色不正常的血,倒吸一口凉气。
“陈年瘀血,在经络里沉积太久了。”
沈懿解释道,手下不停,又在另外三处关键点位施针放血。
随着黑血排出,赵大勇渐渐感觉右小腿那股常年存在的沉滞感竟然在缓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麻的轻松感。四针过后,瓷碗里已积了约20毫升暗色血液。
沈懿用消毒棉球按压止血,随后取出一罐深褐色的药膏。那药膏散发着浓烈的草药气息,主要成分是血竭、乳香、没药、地龙等化瘀通络的药材,她用古法熬制了七天七夜才成。
药膏敷上,用纱布包扎固定。一股温热感渗透进去,赵大勇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
“三天一次,连续三次。之后改为敷药加针刺,每周两次,预计一个月后会有明显改善。”
她一边收拾器械一边说:“这期间右腿尽量休息,避免负重和受凉。”
“沈医生,太谢谢您了!”
赵大勇试着活动了一下腿,眼中满是惊喜:“这感觉……真的松快多了!”
沈懿洗净手,转过身看着他,神色变得严肃:“大勇,有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您说!只要俺能做到,赴汤蹈火——”
“我的事情……”
沈懿打断他,声音低沉却清晰:“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们孟队长和战友。”
赵大勇愣住了,脸上的喜悦凝固:“为、为什么?队长他这些年一直念叨您,还有……”
“我现在有重要的任务在身。”
沈懿直视他的眼睛,那目光中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身份需要保密。如果你说出去,可能会破坏整个计划,也会让我和我的同事陷入危险。”
她用了“同事”和“计划”这样的词,赵大勇毕竟是退伍军人,立刻领会到了其中的分量。他的表情从困惑转为凝重,最后用力点头:“俺明白了!这是机密任务!您放心,俺赵大勇以军人的荣誉发誓,绝不对任何人提起在医院见到您的事!就是俺媳妇问,俺也只说遇到个好心的老中医!”
“好。”
沈懿神色稍缓:“你的治疗我会负责到底。以后有任何困难,也可以找我。但记住,在医院,我只是沈医生。”
“是!沈医生!”
赵大勇下意识地想敬礼,手抬到一半又放下,憨厚地笑了。
周显的康复进展顺利。
在沈懿的精心调理下,他已经可以不用助行器,仅靠一根手杖在病房区散步十五分钟。周天华对沈懿的信任与日俱增,甚至开始偶尔邀请她参加一些非正式的家族聚餐,是作为父亲的医生和朋友。
通过这些接触,沈懿对周天华的了解加深。
他是一位典型的技术型企业家,对科研充满热情,但在资本运作和商业诡计方面显得有些理想化。天华生物的b轮融资已进入关键阶段,接触的投资方中有两家背景复杂的境外基金让沈懿格外留意,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曙光资本”,另一家是坡国的“南洋生物投资”。
“渔夫”提供的情报显示,这两家基金都与奎恩集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可能只是前台白手套。
一天下午,周天华在父亲病房外的会客区,接完一个电话后神色略显疲惫。
沈懿正好来查房,见状便以医生的口吻提醒:“周总,最近气色不太好,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压力过大影响免疫力,最近流感高发。”
周天华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谢谢沈医生关心。是有些棘手,融资谈判到了最后关头,条款拉锯战。有些投资方对技术共享和数据访问权的要求……超出了我的底线。”
沈懿心中一动,面上却只是温和地说:“核心技术是企业的命脉,慎重是对的。我虽不懂商业,但在医学领域,新药研发的核心数据和工艺也是最高机密。”
“正是这个道理。”
周天华像是找到了知音:“特别是我们正在攻关的cAR-t实体瘤靶点筛选平台,那是五年心血,绝不能轻易开放……”
他突然意识到说多了,戛然而止,略带歉意地笑笑:“抱歉,沈医生,这些商业上的琐事不该烦你。”
“没关系。”
沈懿微笑:“能偶尔听听不同领域的事情,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放松。老爷子今天状态不错,我调整了一下药膳方子,加了安神的成分,应该能睡得更香。”
她适时将话题转回医疗,既表达了关心,又不过分探听,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沈懿结束门诊,正准备去住院部看看周老爷子,却在骨科走廊的拐角处,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
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正在与创伤骨科的一位副主任医师低声交谈。
那男人的侧脸……沈懿的记忆快速检索。是在周天华公司见过?
不,不是。是在“渔夫”提供的资料里!
她放缓脚步,假装查看手机,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对话片段。
“……王主任,上次提的那批德国进口的关节镜耗材,我们公司可以给到比市场价低15%的报价,而且……”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
“李经理,这个我们需要走正规招标流程……”
王副主任的声音带着官腔。
“当然当然,只是先让您看看样品和技术参数。对了,听说咱们科室最近在周显老爷子的治疗方案上有创新?我们公司也对传统医学现代化很感兴趣,如果有什么合作机会……”
沈懿的眼眸微微眯起。
这个被称为“李经理”的男人,在“渔夫”提供的可疑人员名单中,他表面身份是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的销售经理,实则疑似为多方收集情报的信息掮客。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特意提到了周老爷子?
她不动声色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余光瞥见李经理手腕上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以及他公文包上一个不太起眼的标志——那是一个双蛇杖与天平组合的logo,属于一家瑞士的小型投资咨询公司。
而这家公司,曾出现在“南洋生物投资”的关联企业名单中。
线索像散落的珠子,开始串连。
沈懿没有打草惊蛇。
她回到办公室,锁上门,通过加密通道向“渔夫”发送了简要汇报。
“目标医院出现可疑人员,以医疗器械销售为掩护,试图接触周显主治团队,并提及对治疗方案‘感兴趣’。该人员与南洋生物投资存在间接关联。请求授权进一步调查其近期活动轨迹及通讯记录。”
一小时后,“渔夫”回复:“已授权。数据同步中。提高警惕,此人可能只是探路石。重点关注周天华公司内部可能的信息泄露渠道。”
内部泄露渠道……沈懿沉思。
如果奎恩想要获取天华生物的核心技术,最有效的方式除了直接胁迫周天华,就是从内部攻破。而一个企业的技术核心,通常掌握在少数几个关键研发人员手中。
她调出“渔夫”早前提供的天华生物核心团队资料,目光在几个名字上游移。
首席科学家郑云洲,周天华的大学同窗,技术灵魂人物;研发总监陈薇,海归女博士,负责具体项目推进;还有几个关键实验室的负责人……
谁最可能被突破?压力?诱惑?还是把柄?
几天后,赵大勇第三次来治疗时,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
“沈医生。”
他敷着药膏,有些犹豫地开口:“俺有个老乡,他侄子好像在什么生物公司上班,最近老是唉声叹气的。俺多嘴问了一句,他说他侄子公司里好像不太平,有什么人想偷技术,还威胁人……”
自从他上次听说沈懿身上有任务,就格外关注周围的一切动静,而且他听医院的护士说沈懿是破格为他医治,他就更想做点什么帮沈懿了。
沈懿正在准备针具的手微微一顿:“生物公司?哪家?”
“好像叫……天什么生物?俺没太听清。”
赵大勇努力回忆:“他说他侄子是个搞研究的,老实巴交,最近总有人打电话找他,还收到过奇怪的邮件。他害怕,但又不敢报警,怕工作丢了。”
天华生物!
沈懿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保持平静:“你老乡的侄子叫什么?在哪个部门?”
“这……俺得再问问。”
赵大勇挠头:“沈医生,这事儿是不是挺严重?俺听那意思,像是国外的人想搞咱们的东西。”
“很严重。”
沈懿看着他:“大勇,如果你能问到他侄子的具体信息和联系方式,一定要告诉我。这可能关系到国家安全。”
“国家安全”四个字让赵大勇脊背一挺,军人的使命感瞬间被点燃:“您放心!俺明天就去问!不,今晚下工就去!”
“注意方式,不要打草惊蛇。”
沈懿叮嘱:“就以关心老乡的名义,自然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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