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航听出他情绪不高，绝不仅仅是因为姜小风的事。
他想到，昨天周晓婷去找韩北的事。那女人被周老爷子宠得骄纵，做事没轻没重，指不定在韩北面前说了什么难听的。韩北性子内敛，受了委屈也不会说，只会自己憋着。加上今天姜小风又出了这种事，他心里不定多难受。
想到这儿，左航心里一阵心疼。
他顿了顿，声音更缓了些，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过去找你？”
“……好。”韩北的回答依旧简短，但没有拒绝。
另一边，车上。
韩北放下手机，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石川在前排开车，姜小风闭着眼睛靠在车座上，不知道昏迷了还是醒着。
车子驶入左航的私人医院地下车库，这里早有左航的人在等候，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昏睡的姜小风接走。
韩北默不作声地跟着上楼，站在诊疗室外的单向玻璃前，看着里面医生护士为姜小风细致检查、清理伤口。
当看到姜小风在治疗中因疼痛而微微蹙眉，短暂睁开的眼睛里残留着惊惧时，韩北的拳头下意识攥紧。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默默转身离开了观察区。他了解姜小风，那小子骨子里倔强，绝不会愿意让人看到他最狼狈脆弱的一面。
韩北独自站在病房外的休息室里，靠着冰冷的墙壁，微仰着头，闭上眼睛，冷峻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韩北没有回头，却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调整好状态。
左航进来反手关上门，他没有立刻说话，目光先是快速扫过韩北全身，确认他没有明显的重伤，然后才走到一旁的小吧台边，倒了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
“喝口水。”左航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韩北沉默地接过水杯，他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他却依旧垂着眼，不说话，像个受了委屈却不肯撒娇的孩子。
左航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和紧抿的唇角，心里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
他知道，韩北此刻心里绝不像表面这么平静。姜小风的伤，周晓阳的挑衅，还有……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尚未挑明的问题。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伸手去抱他，而是靠在他旁边，与韩北并肩站着。
片刻后，
左航侧过头，目光落在韩北的侧脸上。韩北的皮肤很白，此刻在光线下几乎透明，能看清淡青色的血管。
左航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韩北垂在身侧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此刻却微微蜷着，手背上已经红肿了一片。
左航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韩北那只带伤的右手。
他的手背关节处不仅红肿，还有几处破皮渗血，是刚才揍人时留下的。
感受到手上的温度，韩北侧头看向他，却没有挣脱。
“疼吗？”他问，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心疼。
韩北摇了摇头，依旧没说话。
左航没在追问，拉着韩北，走到沙发边坐下。然后起身去取来医药箱，打开，拿出消毒棉签和药膏。
他单膝蹲在韩北面前，握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给那些红肿消毒，上药。
韩北低头看着左航浓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看着他为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伤忙碌，心中翻涌的那些暴戾、后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委屈，奇异地慢慢沉淀下来。
他知道左航在用他的方式道歉，在安抚他。左航不提周家，不提那个未婚妻，也不解释他为何能如此迅速地掌控局面、安排好一切。
韩北其实早就知道。知道左航与周家关系匪浅，甚至隐约猜到他可能就是周老爷子那个神秘且器重的徒弟。
左航从未明说，他也从未点破。他不在乎左航最初是否带有目的接近自己，因为左航后来给予他的，是毫无保留的偏爱和守护。这份感情的真实，他感受得到。
只是，当一切发生时，韩北心里还是会堵得慌。不是因为不信任左航，而是……一种本能的不舒服。
药上好了，左航却没有松开手。
他依旧维持着单膝蹲地的姿势，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进韩北眼里。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算计和凌厉，只剩下清晰的担忧和温柔。
“没什么想问我的？”左航的声音压低了些。
韩北安静地看着他，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左航看着韩北这副隐忍的模样，心里又疼又软。
“去换身衣服。”左航站起身，用手轻轻拽了拽他染血的衬衣，“这身衣服脏了，穿着会不舒服。”
韩北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本的白色衬衣。
确实，这件衣服看起来很血腥。
任由左航牵着他的手，走进了与休息室相连的一间更私密的卧室。
左航径直走向衣柜，从里面取出一套浅灰色家居服，走回韩北面前。
韩北接过衣服，受伤的手刚搭上衬衫纽扣，左航的手就覆了上来。“你手受伤了，还是我来。”
韩北原本搭在纽扣上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垂下了手臂。他抬起眼，安静地看向左航，然后顺从地微微抬起双臂，像一个等待被照顾的孩子。
在这个人面前，他可以暂时卸下所有防备。
左航的手指灵活地解开衬衫纽扣。当衬衫褪下，露出韩北结实匀称的上身时，
左航的目光在韩北身上仔细扫过，确认没有任何伤口后，眉头才稍稍舒展。
换好衣服，左航没有立刻退开，而是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望着韩北的眼睛。“韩北，现在，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任何事都可以。”
又是这句话，左航的语气依旧坦诚。“只要你问，我现在就告诉你。全部，毫无保留。”
韩北终于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
他或许不知道左航背后的全部谋划，但他知道左航此刻站在他的面前，为他安排好一切，心疼他的处境。而他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刨根问底增加彼此的负担，而是相信左航能处理好一切，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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