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静香才慢慢从洋娃娃身后抬起依然红扑扑的小脸,她看向楚思媛,眼神还有些氤氲的水汽,但已不复之前的慌乱,反而多了一种下定决心的清澈光芒。
楚思媛迎上她的目光,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静香,怎么样?大雄的心意……”
静香轻轻咬了咬下唇,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她没有回避,而是直视着楚老师温柔的眼睛,用虽然细小却异常清晰坚定的声音,坦白了自己的心声:
“嗯……老师,我……我也喜欢大雄。”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她感到一阵轻松,仿佛某个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终于见了光,带着羞涩,却也带着坦然。
“我想……想成为他的女朋友。”
她补充道,声音更小了些,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说完,她再次把半张脸埋进娃娃里,只露出一双盛满羞涩和期待的眼睛,望着楚老师。
楚思媛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静香的头发,动作充满怜爱。
“不过……”
静香忽然又开口,声音从娃娃后面闷闷地传来,带着少女特有微妙坚持:
“我还是……想让大雄亲口跟我说。”
她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勇气。
“我……我已经准备好了。等他亲口对我说的时候,我会……我会好好回答他的。”
这不是拒绝,也不是矜持,而是一种郑重的仪式感,一种对彼此心意的最大尊重。
她希望这份恋情,开始于最真诚的面对面,而不是一封信的传递,哪怕这封信如此真挚。
楚思媛微微一怔,随即,眼中的赞赏和欣慰几乎要满溢出来,心中充满了感动。静香比她想象得更加成熟,更加懂得感情的珍贵。
“嗯!”
楚思媛重重地点头,声音温柔而充满力量:
“相信大雄吧。他虽然有时候笨拙,有时候会退缩,但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他从来不会让人失望。尤其是……对于静香你的心意。”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那个总是闯祸的男孩的了解和信任。
静香惊讶地眨了眨眼,好奇地问:
“老师,你为什么会……这么相信大雄呢?”
在她印象中,大雄在老师面前,似乎也总是那个迷迷糊糊,需要额外关照的学生。
楚思媛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透过静香,看到了某个在雨夜紧紧抱着她颤抖的身体,在空地笨拙却无比真诚地递上信笺的瘦小身影。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这个嘛……”
她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静香,眼中闪烁着狡黠又温柔的光芒,用了一个既模糊又无比贴切的理由:
“就当是……女人的直觉吧。”
她轻轻握了握静香的手,语气认真而充满祝福:
“我觉得,他一定会努力,给你幸福的。”
“老师……”
静香的眼眶微微发热,楚老师的话像一道温暖的阳光,彻底驱散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
巨大的感动和信赖让她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怀里的洋娃娃,张开手臂,轻轻扑进了楚思媛的怀里。
楚思媛温柔地接住她,像拥抱一个易碎的梦,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埋在老师散发着清香的怀抱里,静香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好奇和一丝属于少女对情感的憧憬:
“楚老师,你也遇到过像大雄那样……好的男孩子吗?”
这个问题问得天真又直接。
楚思媛拍抚着静香后背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她的目光越过静香的发顶,投向窗外已经完全黯淡下来的夜空,眼神深处,那些属于遥远时空的记忆碎片,如同沉入水底的星光,幽幽地浮现了一瞬。
那是另一个世界,另一段时光。
也有过激烈的战斗,也有过生死与共的并肩,也有过在废墟和硝烟的间隙里,笨拙却真挚的关怀,沉默却坚实的守护……
一张或许已经模糊,但眼神依旧清晰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有温暖,有悸动,有并肩作战的信任,也有不得不分离时,撕心裂肺却无可奈何的痛楚。
那些记忆太沉重,太遥远,与这个温馨宁静的房间,与怀中这个对未来充满美好憧憬的少女,格格不入。
她的眼底,悄然掠过一丝如同秋日薄雾般的忧伤与怀念,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随即,她低下头,将下巴轻轻搁在静香的发顶,声音依旧温柔:
“是啊……老师也遇见过哦。”
她轻声说,像在讲述一个结局已定的童话。
“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孩子。像大雄一样善良,一样会为了重要的人拼尽全力。”
她停顿了一下,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但是后来啊……”
楚思媛的声音更轻了,带着几乎无法察觉的叹息。
“因为一些……很无奈的原因,我们还是分开了。”
她没有详细说明原因是什么,因为那些都太沉重,不适合此刻。
她只是收紧了一下拥抱静香的手臂,仿佛想从这份当下的温暖中汲取力量,然后,用充满了真挚祝福的语气,在静香耳边轻声说:
“所以啊,静香。”
“你一定要和大雄,好好的,幸福地在一起哦。”
“连同老师那份没能继续下去的幸福,一起……”
她的话语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里的祝福和期盼,却无比清晰地传递到了静香心中。
静香在楚思媛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小的胳膊也环紧了老师的腰。
她能感觉到老师平静话语下那深藏的忧伤,这让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和一种想要守护这份温暖的冲动。
她不知道老师经历过什么,但她能感受到那份真挚的祝福。
“嗯!我一定可以的!老师,我一定会和大雄幸福的!我也会……连同老师的份,一起幸福!”
孩童天真而郑重的承诺,如同最纯净的泉水,悄然流过楚思媛有些干涸的心田。
她闭上眼睛,掩去眸中瞬间涌上的水光。
“嗯,老师相信你。”
又静静相拥了片刻,楚思媛才轻轻松开静香,替她理了理有些弄乱的头发和裙摆。
静香的脸依旧红红的,但眼神明亮,仿佛下定了某种重要的决心。
“好了,老师真的该走了。”
楚思媛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帆布包:
“信要收好哦~这是我们之间,还有和大雄之间的小秘密,对吧?”
静香用力点头,将大雄的信小心地重新折好,放回信封,然后珍而重之地压在了自己枕头下面。
“我送老师!”静香也跟着站起来。
两人一起走下楼梯。
源夫人还在客厅整理,看到她们下来,笑着又寒暄了几句。
楚思媛再次礼貌地道别,在源夫人和静香的目送下,穿好鞋子,走出了源家的大门。
夜幕已然完全降临,晚风褪去了白日的燥热,带着丝丝凉意,拂过脸颊和发丝。
街道两旁的路灯次第亮起,投下昏黄温暖的光晕。居民楼的窗户里,透出各家各户温暖的灯火,偶尔传来电视节目的声音或模糊的笑语。
楚思媛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高跟鞋敲击着人行道的地砖,发出清脆而有规律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她没有立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而是先习惯性地、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确认没有异常的能量波动或可疑的视线。
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警惕。
袖口处,哆啦A梦给她的那枚定位徽章微微散发着只有她能感觉到的暖意,提醒着她并非孤身一人。
直到确认暂时安全,她的脚步才稍稍放缓,一直挺直的脊背也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点。
她抬起头,望向天际。
一轮近乎完美的圆月,正从墨蓝色的天幕上缓缓升起。
月色如此之美,美得几乎有些不真实,与那天雨夜的血腥和冰冷,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楚思媛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路灯与月光交界的光影里,仰望着那轮圆月。
月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照亮了她精致却难掩疲惫的眉眼,也照亮了她眼中那复杂难辨的情绪。
种种情感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良久,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纷繁复杂的情绪都倾吐出来。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轮圆月,然后不再停留,继续走向月光照亮的前路。身影渐渐融入路灯与月光交织的夜色中,最终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她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不知道修卡的追兵何时会再次出现,不知道这场漫长征途的终点在何方。
但至少今夜,月光很美,孩子们的心意很真。
这份平凡的温暖,依然在继续。
这就足够了,足够支撑她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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