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四十一分，安全屋内空气凝滞。
陆昭缓缓摘下脑机接口的电极头环，金属触点脱离皮肤时发出细微的“滋”声。
他闭着眼，呼吸微促，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冷光下泛着湿漉漉的光泽。
刚才那三分钟的“记忆接入”，不只是数据传输，更像是一次强行闯入他人意识深渊的潜行——他短暂地成为了林婉儿，那个在昏迷中反复呢喃“7314”的女人。
画面仍残留在视网膜上：一间金碧辉煌的会客厅，地毯厚得能吞噬脚步声，金色帷幕垂落如熔化的黄金。
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只金属盒，编号“7314”刻在表面，边缘磨损得发亮。
对面是一位身着旧式军装的老者，肩章已褪色，但姿态依旧威严。
他接过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没有物品，只有一段缠绕的神经导线模型，正微微搏动，仿佛活着。
那一瞬，陆昭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不是生理上的，而是认知被撕裂的错觉。
那不是普通的交易场景，而是一种仪式。
一种献祭。
他睁开眼，瞳孔收缩，声音低哑却清晰：“‘影首’不止在国内活动。”
阿杰正趴在终端前回放缓存的数据流，听见这句话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他们早把根扎进了东南亚政经体系。”陆昭站起身，走到投影屏前，手指划过那段视觉残留的定格画面，“背景里的漆画——金底黑纹，神兽衔莲，是典型的拉达那哥欣风格。这种题材，只有曼谷王室艺术收藏特展才会集中展出。”
“查到了。”阿杰迅速调出数据库比对结果，屏幕跳出一条记录，“展览时间：2018年4月到6月，为期三个月，地点是朱拉隆功大学美术馆。参展名录里有一幅《因陀罗降魔图》，作者署名为‘N. Srisomphong’——这个名字三年前出现在一份柬埔寨地下拍卖行的成交清单上，拍品是一枚嵌有生物芯片的佛首。”
老赵从咖啡机旁走过来，皱眉：“你是说，那个戴墨镜的人，可能是东南亚某国退役高官？而且他和‘影首’有长期合作？”
“不只是合作。”陆昭盯着画面中老者接过盒子时的手势——拇指轻抚盒盖，像在确认某种封印是否完整，“那是交接仪式。‘7314’不是编号，是密钥。他们传递的不是情报，是权限。”
房间陷入沉默。
窗外，城市尚未完全苏醒，远处天际线泛起灰白，可这间屋子里的时间早已脱离日常节奏，沉入一场无声的战争。
上午十点零三分，阿杰完成身份伪造。
“Vesper医生”的履历被重新包装得无懈可击：瑞士日内瓦湖畔私人诊所“涅盘中心”首席心理干预专家，专精“创伤记忆重构”，客户名单虽未公开，但业内传言包括中东某国王储、东欧能源寡头，甚至一名隐退的情报局长。
一次失败案例导致客户在术后彻底丧失情感认知，最终跳楼自杀，引发伦理调查，“涅盘中心”被迫关闭，Vesper本人被列入国际医疗黑名单，转而活跃于深网黑市，提供定制化意识手术。
陆昭亲自撰写了广告语：“让你忘记爱的人，或记住从未发生的事。”
简单，精准，直击人性最脆弱的裂缝。
他们将这段资料投放在三个最具影响力的暗网论坛——“幽灵集市”、“心智边境”、“遗忘之门”。
每一处都附带一段伪造的成交记录：某匿名买家支付50比特币，换取“彻底抹除童年创伤记忆”服务；另一笔交易则涉及“植入虚假证词记忆”，用于逃避跨国诉讼。
不到八小时，两家电台先后报道了一起离奇事件：新加坡某富豪突发失忆，修改遗嘱将全部资产赠予陌生女子，警方介入后发现其近期曾秘密前往泰国清迈一家“神经疗养院”。
尽管新闻语焉不详，但关键词“记忆干预”“境外诊所”迅速发酵。
下午十二点十七分，第一条私信抵达。
来自Id为“Shadow_bidder”的用户，信息仅一行字：“零号买家对‘深层植入’感兴趣。你敢接吗？”
阿杰盯着屏幕，指尖发紧：“这是试探。”
“不。”陆昭靠在椅背上，目光冷静，“这是邀请函。他们需要一个能处理‘异常意识体’的人——而我现在，就是他们寻找的‘解决方案’。”
中午十二点五十六分，验证通道开启。
系统弹出新的指令窗口，要求提交“记忆残片7”——一段能触发特定θ波共振的神经信号，据称是“意志之网”高阶成员的身份认证核心。
普通伪造无法通过，必须具备真实的创伤性情绪震荡特征。
陆昭没有犹豫。
他调出加密档案，找到林婉儿昏迷期间重复“7314”时的θ波曲线——那段波形极不稳定，呈现出典型的防御性记忆封锁状态，正是“意志之网”判定“真实继承者”的关键指标之一。
但他并未直接上传。
而是将波形进行逆相位调制，再叠加一段从白袍医生尸体回收的早期实验体共情数据——那是十年前“红眼计划”第一代受试者的集体脑波残响，蕴含着原始的情感锚定频率。
两种信号融合后，形成一种“既相似又变异”的新型波动模式：足以通过信任链验证，却又无法溯源至任何现存数据库。
就像一把能开锁的钥匙，却不在原厂登记簿上。
数据包发送。
倒计时开始。
三秒。
两秒。
一秒。
屏幕上终于跳出两个字：
认证通过。
紧接着，一行新提示浮现：
欢迎加入觉醒序列。
权限等级：L3-observer
下一步指引将在24小时内推送。
阿杰轻吹了声口哨，靠向椅背：“我的天……他们真把你当新人类先知了。”
老赵却没笑，只是盯着那行“L3-observer”，低声问：“L3？上面还有几级？”
陆昭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界面右下角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图标上——那是一个旋转的沙漏，内部隐约浮现出分层结构，每一层标注着不同的字母：L1、L2、L3……直至L7。
而在L7深处，只有一个词，用极小的字体嵌在阴影里：
归一者。
他忽然想起父亲笔记中的最后一句话：
“他们不怕我们查案。他们怕的是——有人真正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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