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动静却惊醒卓玛。
她猛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对上多吉虚弱却清醒的目光。
“多吉！”
卓玛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泪水更加汹涌地涌出，紧紧抓住他的手，力道大得让多吉感到一丝疼痛，却又无比真实，“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天啊……”
她语无伦次，想要触碰他，却又怕碰到伤口，手足无措的样子让多吉的心酸软一片。
“公主……”
多吉想说话，喉咙却干涩嘶哑得厉害，只吐出两个气音。
他试图扯出笑容，却牵动伤口，眉头蹙得更紧。
“别说话，别动！”
卓玛慌忙按住他未受伤的右肩，转身对着门外急声喊道，“快来人！多吉醒了！医官，快叫医官进来，还有，快去靖王府告知王妃！”
门外一阵忙乱的脚步声，乌斯藏医官和大楚留下的那位擅长外伤的太医几乎是冲进来，脸上都带着紧张与期待。
他们小心地检查多吉的瞳孔，脉搏，伤口情况，尤其是肩头中毒箭处的肤色。
“奇迹……简直是奇迹！”
大楚太医的手指轻轻按在多吉手腕，感受着虽然微弱但已趋于稳定的脉搏，眼中满是震惊与赞叹，“毒气竟真的被遏制住，伤口红肿也开始消退，靖王妃所用之药，真乃神乎其技！”
乌斯藏医官也连连点头，用母语激动地对卓玛说着什么。
卓玛听不懂全部，但从医官的神情和多吉虽然虚弱却明显好转的脸色中，悬一夜的心终于重重落下，双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被旁边的侍女连忙扶住。
多吉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卓玛，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又喜极而泣的模样，胸腔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混着剧痛后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闭了闭眼，积蓄点力气，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一些，“公主，您没事吧？”
卓玛胡乱擦着眼泪，用力摇头，“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多吉，是你救了我，是你。”
想起昨日胡同里他毫不犹豫用身体挡在自己面前的情景，眼泪又忍不住落下。
医官们检查完毕，叮嘱注意事项，留下新的外敷药粉和煎好的汤药，便识趣地退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对主仆。
侍女也悄然退到外间守着。
房间内安静下来，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以及两人有些沉重的呼吸。
卓玛重新坐回床边的凳子，握住多吉冰凉的手，试图温暖他。
她的目光落在苍白干裂的嘴唇上，连忙拿起旁边温着的清水，用干净的棉布蘸湿，小心翼翼地替他润湿唇瓣。
“多吉。”
卓玛的声音很低，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后怕，“你知道昨天有多险吗？太医都说……都说你毒入心脉，没救了。”
她的声音哽住，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是靖王妃，柳云萱，她用海外来的奇药，硬生生把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多吉的眼中闪过惊讶。
靖王妃？
她竟有这般起死回生的本事？
“公主……”
多吉挣扎着想问清楚，尤其是那些刺客的来历。
他昏迷前的最后印象，是那些训练有素，手段狠辣的黑衣人，绝非寻常盗匪。
卓玛看懂他的眼神，脸色骤然转冷，眼中燃起熊熊恨意。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到门边，确认无人偷听后，才返回床边，从怀中贴身之处，取出冰冷的乌铁狼头令牌。
“你看这个。”
卓玛将令牌放到多吉眼前。
多吉的瞳孔骤然收缩！
作为乌斯藏顶尖的勇士，岂会不认得这代表着王庭最隐秘，最冷酷力量的影狼令牌，更遑论背面那个清晰的拉字！
“拉姆王子？！”
多吉的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更加嘶哑，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卓玛连忙扶住他，轻拍他的后背，眼神冰冷如雪山之巅的寒冰，“是他，我那位好王兄，等不及我回去，想把我的命永远留在异国他乡，多吉，这一箭，这一刀，是拉姆给的。”
多吉喘匀了气，胸口因愤怒而起伏，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意，“他敢伤害公主，我定要将他……”
“现在别说这些。”
卓玛打断他，将令牌重新收好，语气坚定，“当务之急是让你养好伤，这笔账，我们记下，拉姆既然敢伸手到大楚京城，就要做好被剁掉爪子的准备。”
她顿了顿，看着多吉的眼睛，郑重说道，“多吉，我已经和靖王，靖王妃达成同盟，不是敷衍，是真正的生死同盟，拉姆的野心和狠毒超出我们的预料，我们需要可靠的盟友，靖王府或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多吉沉默片刻。
他本能地警惕任何外族人，尤其是牵扯到大楚复杂的皇权争斗中。
可回想起昨日濒死的绝望，以及今日醒来得知的救命之恩，再想到拉姆的背叛与狠辣，最终缓缓点点头，声音虽弱却斩钉截铁，“公主的决定，就是多吉的刀锋所指，靖王府救了公主和我的命，便是乌斯藏永远的朋友，拉姆必须付出代价。”
卓玛眼中泪光再次闪烁，这次却带着坚定与温暖。她紧紧握着多吉的手，“嗯，我们一起让他付出代价，你快点好起来，多吉，乌斯藏的草原，还需要最勇猛的雄鹰去守护。”
多吉感受着手背传来的温度，看着公主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心中的某一处仿佛也被照亮。
他无比坚定地回握一下卓玛的手，声音低哑却充满力量，“公主放心，多吉很快就会好起来。”
窗外，天色渐渐亮起，新的一天已然来临。
驿馆内的危机暂时解除，更大的风暴，正在遥远的乌斯藏和近在咫尺的京城上空，悄然汇聚。
…………
上元节，一年一度最为热闹繁华的夜晚。
还未至掌灯时分，京城的大街小巷已是人流如织，各色彩灯次第点亮，将冬夜的寒冷与黑暗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流光溢彩，笑语喧阗的盛世图景。
宫城内外，张灯结彩，火树银花，预备着盛大的宫宴与灯会。
靖王府内，却笼罩着一层与外间喜庆格格不入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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