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盒内的秘密,如同在楚砚沉和柳云萱心中引爆了一颗无声的惊雷。
那惊雷的余波震荡着他们的神魂,却必须被死死封存于看似平静的躯壳之下。
返回麟德殿侧席的短短几步路,楚砚沉走得比来时更加艰难,咳嗽声压抑而破碎,仿佛真的耗尽所有心力。
柳云萱搀扶着他的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紧绷如铁,以及那压抑在冰冷皮肤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滔天怒焰与刻骨寒冰。
永王楚祁钰那探究的目光如影随形,直到他们落座才缓缓移开。
显然,这位兄长并未完全打消疑虑。
太后宫中的异动,真假钥匙的扑朔迷离,恐怕已让永王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或许尚不知具体内容,但必然清楚,那关乎某个能动摇根本的秘密。
宫宴在漫天烟花的绚烂轰鸣中走向尾声。
楚祁正似乎兴致颇高,多饮几杯,面颊微红,宣布与民同乐,允百官及家眷可至宫墙附近特设的观景台,观赏民间灯市盛景。
人群再次流动,喧嚣更甚。靖王府一行人依旧落在最后。
“王爷,可还撑得住?是否先行回府?”
柳云萱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附近有意探听的人听清。
楚砚沉虚弱地摆摆手,气若游丝,“无妨,既已出来,便随大流看看罢,莫要扫了皇兄的兴。”
他抬眸,望向远处被灯火映红的夜空,眼神空洞,仿佛只是勉力支撑。
他们随着人流登上观景高台。
此处视野极佳,可见京城主干道十里灯河,蜿蜒如金龙,民间杂耍,灯谜,舞龙舞狮的热闹声浪隐约可闻,与宫中的庄重华美截然不同,充满鲜活蓬勃的烟火气。
永王楚祁钰正被一群趋附者簇拥着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沈慕英与徐静姝等贵女站在一起,低声谈笑,目光偶尔扫过下方灯海。
卓玛公主独自立在栏杆一侧,红袍在夜风中微扬,神色冷峻,遥望故乡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楚砚沉靠在铺了厚垫的椅中,柳云萱为他拢紧狐裘。
两人看似在欣赏夜景,实则心神紧绷,留意着周遭一切细微动静。
怀中的檀木盒与袖内的钥匙,如同烧红的炭块。
就在这时,下方灯市似乎发生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人群在某处汇聚,又迅速被维持秩序的兵丁驱散,但隐约有惊呼和哭喊声随风飘来。
“怎么回事?”
观景台上有人好奇张望。
一名侍卫匆匆上台,在主管此处的官员耳边低语几句。
那官员脸色微变,快步走向正与近臣谈笑的皇帝。
尽管距离不近,但楚砚沉内力精深,柳云萱亦凝神细听,隐约捕捉到几个零碎词语,“流民冲撞灯棚,有伤亡,疑似有人煽动。”
流民问题,果然还是在上元夜这个最敏感的时刻爆发了。
永王负责安抚流民,此事若处置不当,便是现成的把柄。
而有人煽动四字,更让此事蒙上阴谋的色彩。
楚祁正听罢禀报,脸上的笑容淡去,眉头蹙起,低声对那官员吩咐几句,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永王方向。
永王楚祁钰显然也接到消息,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匆匆向皇帝告罪一声,便带着亲信快步下台而去,背影透着几分仓促。
经此一扰,观景台上的气氛微妙地沉凝了些许。
许多人虽不知具体,但也能猜到必是出了乱子。
楚砚沉适时地又咳嗽起来,对柳云萱低声道,“风大,回去吧。”
柳云萱会意,向周伯示意。
周伯立刻上前,向负责的内侍说明。
内侍见靖王确实一副随时会晕厥的模样,不敢强留,连忙安排软轿。
离开观景台,坐上返回靖王府的马车,厚重的车帘再次将喧嚣与窥探隔绝。
车厢内,死寂蔓延。
只有车轮碾过御道的辘辘声,规律而沉重。
良久,楚砚沉缓缓睁开眼,眸中再无半分病弱,只有深不见底的幽寒与决绝。
他伸手入怀,再次触碰到那个檀木盒,指尖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极力克制,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
“云萱。”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你都看到了。”
柳云萱握住他冰凉的手,用力点头,眼中是同样的震惊与沉重,更有一种与他并肩立于悬崖边的坚定,“看到了,王爷,我们现在……”
“现在。”
楚砚沉打断她,声音冷硬如铁,“我们握着的,不止是家仇,更是国贼窃国的铁证,是足以将整个大楚掀翻的惊雷。”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开始冷静地分析布局,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棋局,“此物太过骇人,绝不能轻易示人,直接抛出,非但难以取信于人,反而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被楚祁正反咬一口,指我们伪造证据,构陷君上,届时便是万劫不复。”
“我们需要时机,需要助力,更需要让惊雷在最合适的时候,以最无法辩驳的方式炸响。”
楚砚沉的指尖在膝上无声敲击,“流民骚乱,永王定会强力弹压,甚至可能借机栽赃,将骚乱之责推给别有用心之人,楚祁正多疑,对永王也未必全然信任,楚祁正逼得越紧,永王才能露出破绽。”
柳云萱迅速领会,“王爷是想,借力打力,利用永王与皇帝之间的猜忌,以及流民积怨,先将水搅得更浑?”
“不错。”
楚砚沉颔首,目光透过车帘看着街边热闹的景象,“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只有他二人鱼死网破,我们才能乘虚而入,否则……”
他看向柳云萱,顿了顿,眼神复杂,“贸然出手只会伤财伤民,动荡国本,你我二人以及与靖王府有关联的人恐怕都难活命,云萱,你怕吗?”
柳云萱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反而绽开清浅却无比坚毅的笑容,“王爷,从决定站在你身边那一刻起,妾身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深渊之上,妾身愿与王爷同行,何况,我们并非全无胜算,沈家,徐家,乃至乌斯藏公主,都是潜在的助力,秋水在宫中,亦是一步暗棋。”
听到秋水的名字,楚砚沉眸光微动,“她今日冒险传递钥匙,已是大功,接下来,要让她更加小心,留意宫中关于太后病情,以及楚祁正对今夜流民骚动,乃至对永王真实态度的任何风吹草动,太后的时间恐怕不多了,慈宁宫,需得盯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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