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东郡。
夜色如墨,浸透了整座府邸。与长安城那股被战火催生出的喧嚣不同,此处的静,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能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严。
书房内,烛火跳动,将墙壁上一副巨大的九州舆图映照得忽明忽暗。
曹操坐在案后,单手支着额头,双目微闭,仿佛已经睡去。但他那只放在桌案上的手,食指却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这声音,是整个书房里唯一的动静,像一只精准的沙漏,计算着这乱世中每一分流逝的时光。
案前不远处,侍立着两人。
一人是荀彧,一身儒衫,风姿俊朗,他垂手而立,神情平和,宛如一尊玉像,只是那双偶尔抬起的眼眸里,流转着洞悉世事的智慧。
另一人是程昱,身形魁梧,面容刚毅,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眉角划过,为他平添了几分煞气。他抱着臂,靠在廊柱的阴影里,像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的猛虎,耐心十足。
他们在等。
等一份从冀州传来的,足以决定天下走向的情报。
终于,门外传来一阵被刻意压低的,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卫统领快步而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卷用火漆封口的竹简。
“主公,邺城八百里加急。”
曹操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睁开。那双细长的眸子里,没有半点睡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精光。
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用那只叩击桌面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竹简。
“这么快就忍不住了么……本初啊本初。”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感慨,仿佛在说一位闹脾气的老友,而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他接过竹简,扯断火漆,缓缓展开。烛光下,他的脸被竹简的阴影遮住大半,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快速扫过上面的蝇头小字时,越来越亮。
许久,他看完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竹简递给了荀彧。
荀彧接过,一目十行,他那平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他看完后,又将竹简递给了阴影里的程昱。
程昱大步走出,接过竹简,粗略一看,那张刚毅的脸上,竟咧开一个森然的笑容,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
“三十万大军……呵呵,好大的手笔!袁本初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要跟那个林渊拼命了!”
程昱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沉寂。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更加粗重的脚步声,夏侯惇一身甲胄,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他显然也听到了风声。
“孟德!”他性子急,连官称都省了,“我听闻袁绍那厮起兵三十万南下,要打长安?这可是天赐良机!他们两虎相争,我等正好坐收渔利!依我之见,当立刻出兵,取了那空虚的冀州,断了袁绍的后路!”
夏-侯惇的话,代表了军中绝大多数将领的想法,简单,直接,充满了军人的血性。
“元让,稍安勿躁。”荀彧开口了,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袁绍虽大军南下,但其根基深厚,留守邺城的,是田丰与沮授。此二人,皆是智谋之士,守成有余。我军此时强攻冀州,未必能速胜,反而会陷入苦战,得不偿失。”
“那又如何?”夏侯惇瞪着眼,“难道就这么干看着?”
“为何要干看着?”程昱在一旁冷笑一声,他晃了晃手中的竹简,“元让将军,你觉得,是砍死一头受伤的狼容易,还是去招惹一头正在跟别的野兽搏命的疯狼更划算?”
他走到舆图前,粗壮的手指,重重地戳在了“长安”与“邺城”之间的“虎牢关”上。
“袁绍势大,是我等心腹大患。林渊……此人虽是后起之秀,却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刀,正好捅向了袁绍的软肋。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对我等而言,都是好事。”
程昱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若袁绍胜,必然是惨胜。三十万大军,粮草消耗、兵员折损,绝非小数。届时他元气大伤,我等再取冀州,易如反掌。”
“若林渊侥幸胜了呢?”夏侯惇追问。
“那便更好!”程昱的笑容更冷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竖子,凭什么能挡住袁绍的三十万大军?他就算赢了,长安城也必然被打成了筛子,兵马死伤殆尽。一个没有了爪牙的国贼,一个被天下士人唾弃的孤家寡人,他拿什么来守住胜利的果实?届时,主公只需高举义旗,奉天子以讨不臣,天下响应,长安可传檄而定!”
这番话,狠辣,精准,将坐山观虎斗的精髓,剖析得淋漓尽致。
夏侯惇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觉得憋屈,却又不得不承认,程昱说得有道理。
“文若,你怎么看?”曹操没有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始终沉默的荀彧。
荀彧沉吟了片刻,走上前,他的目光没有看虎牢关,而是落在了舆图上,那个孤零零的“长安”上。
“主公,昱之言,乃老成谋国之论。然,彧有一忧。”
“讲。”
“袁本初,是头饿狼,我们熟悉他的习性,知道他的弱点。他虽然势大,却外宽内忌,好谋无断,终究会败于自己的性格之下。”荀彧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可这个林渊……他是什么?”
“他从西凉的一个亲兵,到窃取长安,成为一方诸侯,用了不到一年。他身边,聚拢了马超、赵云这等当世虎将,更有贾诩那样的毒士为之谋划。他敢当众折辱袁绍,敢在三十万大军压境之时,表现得有恃无恐。此人的心性、手段、魄力,皆深不可测。”
荀彧抬起头,直视着曹操的眼睛。
“主公,我们不能把他当做一头普通的猛虎来看。狼与虎斗,我们自然可以坐山观望。可如果……那不是虎,而是一条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我们闻所未闻的恶龙呢?一旦让它吞噬了饿狼,长出了更锋利的爪牙,届时,我们面对的,恐怕会是一个比袁绍可怕十倍的对手。”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荀彧的话,像一阵阴风,吹散了程昱描绘的那片乐观前景,带来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是啊,林渊。
这个名字,就像一块巨石,压在所有诸侯的心头。他太神秘了,他的崛起,完全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任何规则。
曹操没有说话。他站起身,缓步走到舆图前。
他的手指,在那片广袤的疆域上缓缓划过。
从冀州的邺城,到司隶的长安,再到他脚下的兖州,最后,停在了南边的荆州和扬州。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袁绍那张永远带着世家子弟傲慢的脸。也浮现出奏报里,那个敢说出“风大,容易走水”的,林渊那张模糊而又狂妄的脸。
他忽然笑了。
笑声不大,却在这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文若,你说的没错。林渊,或许是条龙。”曹操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兴奋与战意,“可是,这天下,只能有一条龙。”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不过,在屠龙之前,总得让那些愚蠢的猎人,先去消耗一下龙的体力,顺便也让我们看清楚,这条龙的鳞片有多硬,它的吐息,究竟能喷多远。”
他走回案后,重新坐下,那只叩击桌面的手指,再次动了起来,只是节奏,比之前更快,更急。
“传我将令。”
三人齐齐躬身。
“其一,密切监视虎牢关战况,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上报。我军主力,按兵不动。”
“其二,以我之名,备一份厚礼,送往长安。不是给林渊,是给天子。告诉使者,就说我曹操,听闻国贼势大,忧心天子安危,日夜难寐。待我扫平兖州宵小,必将亲率大军,西进勤王。”
夏侯惇和程昱都是一愣,唯有荀彧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主公这一手,妙啊!
无论林渊和袁绍谁胜谁负,他这番心意传到长安,都能在汉室老臣心中,埋下一颗种子。若是林渊败了,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勤王之师。若是林渊胜了,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新董卓”形象,也算是提前给他按上了。
“其三……”
曹操的声音,忽然压低了,他的目光,穿透了门窗,望向了遥远的南方。
“袁绍这三十万大军一动,天下的目光,都会被吸引到虎牢关。冀州、幽州、并州、司隶……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着。这个时候,最容易被人忽略的,是哪里呢?”
程昱的心念电转,脱口而出:“豫州!”
“不错。”曹操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们的老朋友,刘备刘玄德,最近在豫州新野,过得似乎有些太安逸了。我听说,他还得了一位名叫‘单福’的谋士相助,正在招兵买马,颇有声势。”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新野”的位置,重重一点。
“老虎和龙在打架,我们这些看客,总不能闲着。去,传令于禁、李典,领兵一万,南下豫州,给我把那只躲在草丛里,妄图坐大的兔子,给我拎出来!”
“告诉他们,动静,要小一点。别惊扰了那两位正在兴头上的主角。”
“我要让刘玄德知道,这天下棋局,还轮不到他来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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