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星辉之海
潮汐之门的稳定，来得猝不及防。
上一刻还是汹涌的煞潮狂啸，下一刻，那道裂缝便在陨星湖深处缓缓展开，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睛，露出内部那片平静而璀璨的银色光幕。光幕之后，隐约可见一片更加浩瀚、纯粹由液态星辉构成的海洋——那便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星髓海！
短暂的死寂后，是彻底的疯狂。
“潮汐之门开了！”
“冲啊！”
“星髓海就在眼前！”
原本还在苦苦抵御煞潮的修士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将危险抛在脑后，争先恐后地催动遁光，朝着那道裂缝蜂拥而去。成千上万的流光划破虚空煞气，场面混乱至极。
林阳在瞬间的惊愕后，迅速冷静下来。他没有立刻跟随人群冲向裂缝，反而将逐星梭向后拉开些许距离，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局面。
潮汐之门虽然稳定，但裂缝并不宽阔，仅容数十人并行通过。而此刻冲向裂缝的修士何止数千？更不用说裂缝周围，那些原本缓缓流淌的液态星髓，因空间结构的变化而变得极不稳定，时不时有狂暴的星辉能量喷发，化作致命的能量乱流。
最先冲到裂缝边缘的几道遁光，还未触及光幕，便被侧面扫来的一道粗大星辉喷流正面击中。
“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那几个至少是元婴初期的修士，连同他们身上的护体法宝，如同冰雪遇阳般在璀璨的星辉中消融，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这恐怖的一幕，让后方一些头脑发热的修士猛地惊醒，急急刹住遁光。然而更后方不明情况的修士仍在向前冲撞，一时间，裂缝前方区域混乱不堪，遁光碰撞，怒骂声、惊呼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直接对挡在前方的修士出手，试图清出通道。
真正的血腥争夺，在进入星髓海之前就已经开始。
林阳冷眼旁观，心中快速盘算。那幽冥殿的三名修士，在潮汐之门开启的瞬间便隐匿了气息，不知是混入了人群，还是暂时放弃了对他出手。玄天宗那几道隐晦的敌意神识，此刻也锁定了裂缝方向，显然星髓海的诱惑远大于解决他这一个“小仇”。
“此时冲在最前面，看似占了先机，实则是众矢之的，还要承受最不可测的空间风险和能量乱流。”林阳暗忖，“星髓海广袤，真正的核心精华区域必然隐藏深处，早一步晚一步进入，差别未必巨大。不如让这些心急之人先去探路、消耗。”
他打定主意，按兵不动。逐星梭静静悬浮在稍远的碎星阴影中，混沌星域悄然运转，将自身气息与周围的虚空煞气、星辰碎屑波动融为一体，若不刻意以强大神识仔细扫描，极难发现。
他的目光，更多落在了几个特殊目标上。
七星盟那艘巨大的七星楼船，并未急于前冲。天枢子立于船头，神色平静，指挥着麾下修士结成一个玄奥的战阵，缓缓朝着裂缝推进。战阵光芒流转，将袭来的星辉乱流和偶尔爆发的空间褶皱一一化解或偏转，显得游刃有余。这才是大势力探索险地的作风，稳扎稳打，以阵势和集体的力量抵御风险。
那个麻衣老者，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那根兽骨。他依旧蹲在那块碎星上，歪着头看着混乱的入口，嘴里嘀嘀咕咕，突然，他伸出脏兮兮的手，对着裂缝方向掐算了几下，然后摇了摇头，竟然后退了几步，完全没有进去的意思。这反常的举动，让林阳心中更是警惕。
还有那伙虚空盗修，包括那个女修在内，他们聚集在一艘外形狰狞、布满尖刺的黑色飞舟上。这伙人没有立刻冲向裂缝，而是狡猾地游弋在外围，目光不善地打量着那些在混乱中受伤或落单的修士，显然打着趁火打劫的主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最初的混乱和血腥过后，裂缝前的争斗逐渐平息——要么已经冲进去了，要么永远留在了外面。仍有数百名较为谨慎或实力不足的修士在徘徊观望，寻找相对安全的进入时机。
裂缝周围的能量喷发，似乎有规律可循。每过约莫一炷香时间，会有一个相对“平静”的间隙，持续约十息左右，能量乱流最弱。已经有不少修士发现了这个规律，开始默默计算，准备在下一个间隙冲入。
林阳也在心中默默计数。
就在第四个平静间隙即将来临，数十道遁光已经开始蓄势待发之时，异变陡生！
裂缝边缘的一处空间，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形成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恐怖漩涡！漩涡中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将附近来不及躲避的七八名修士连同大量星辰碎片、液态星髓一起吞没！
“空间塌陷！”
“快退！”
惊呼再起。那些准备冲刺的修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后退。被漩涡吞噬的修士连挣扎都做不到，瞬间消失在扭曲的虚空中，生死不知。
漩涡持续了数息，缓缓平复，但在原地留下了一片更加不稳定、隐约有细小空间裂缝闪烁的危险区域。
这一幕，让更多观望的修士打起了退堂鼓。星髓海机缘虽好，也要有命享用。一些自忖实力不足或防护不够的修士，叹息着开始缓缓后退，决定放弃此次冒险。
林阳瞳孔微缩。这种程度的空间塌陷，即使是元婴修士卷入，也凶多吉少。陨星湖的危险，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危险往往也意味着机遇的重新洗牌。
就在空间塌陷引起的骚乱还未完全平息，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时，一直按兵不动的林阳，眼中精光一闪。
就是现在！
他等待的，就是这种因意外而导致众人注意力分散、同时下一个“平静间隙”又即将到来的微妙时刻！
“嗡！”
逐星梭灰芒大盛，表面那些银色的虚空符文瞬间点亮到极致。林阳将自身法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飞梭，混沌星域内敛，只在梭体表面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星光护罩。
逐星梭并非直线冲向裂缝，而是划出一道诡异飘忽的弧线。这条路线，巧妙地避开了刚才空间塌陷留下的危险区，绕过了几处能量波动异常剧烈的星髓喷流点，甚至借助了两块正在缓缓漂移的巨大碎星作为短暂遮挡。
他的速度极快，却又将自身的气息和遁光波动压制到最低。这一手精妙的虚空遁行，融合了《虚空古阵详解》中对空间脉络的理解和逐星梭本身的特性，无声无息，却又迅如闪电。
短短两三息间，逐星梭便已掠过漫长的距离，逼近裂缝边缘。而此时，大部分人的注意力才刚刚从空间塌陷处收回。
“有人！”
“好快！”
“他想趁乱进去！”
几声惊呼响起，数道不善的神识和目光立刻锁定了林阳。其中便有那伙虚空盗修，以及两三个此前就对林阳怀有敌意的独行客。
然而，林阳选择的时机和路线实在太过刁钻。此刻，裂缝恰好进入下一个短暂的“平静间隙”，周围能量乱流最弱。而那些想要阻拦或跟随他的人，要么距离尚远，要么被之前的混乱打乱了节奏。
“拦住他！”黑色飞舟上，那虚空盗修女修尖声叫道。
飞舟上立刻射出数道乌黑的锁链状法宝，破空而来，直缠逐星梭。同时，还有两道元婴中期的气息从侧方包抄而来，显然也是见林阳“落单”且接近入口，起了拦截夺宝的心思。
林阳面色不变，心念急转。此刻若是被缠住，即便能脱身，也会错过这个进入的最佳时机，陷入被围攻的境地。
他眼中厉色一闪，不再保留。
“虚空挪移！”
逐星梭表面的银色符文光芒暴涨，整个梭体周围的空间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下一瞬，在锁链及体前的刹那，逐星梭连同其中的林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向前“推”了一大段距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锁链缠绕，直接出现在了裂缝光幕之前！
这正是他参悟《虚空古阵详解》并结合逐星梭材质，所能施展的短距离空间挪移之术！虽然消耗巨大，且距离有限，但在此刻却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什么？！”
“空间神通？！”
追兵皆是一惊。
而林阳，没有丝毫犹豫，驾驭逐星梭，一头扎进了那片平静的银色光幕之中。
如同穿过一层微凉的水膜，并没有太大的阻力。但在进入的瞬间，林阳感觉到周身空间规则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更有一股精纯浩瀚却又带着沉重压力的星辰之力扑面而来。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入目所见，是一片无垠的、缓缓荡漾的银色“海洋”。这海洋并非真正的水，而是浓郁到近乎液态的星辰精华——星髓！它们安静地流淌着，散发出柔和而璀璨的星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通明。星辉之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磅礴能量和古老星辰的道韵。
脚下并非实地，而是悬浮在这星髓海的上方。海洋深处，隐约可见一些更加明亮的光点，如同海底的明珠，那便是品质更高、可能孕育出特殊星核或星辰精粹的核心区域。
但美丽之下，是致命的危险。
林阳立刻感觉到，这里的空间结构比外界更加脆弱和不稳定。肉眼可见的细微空间裂缝如同银色的闪电，在星髓海中时隐时现。更有一股无形的重压从四面八方传来，不仅是针对肉身，更直接作用于元婴和神魂。寻常元婴初期修士在此，恐怕连维持悬浮都极为吃力，更别说探索了。
而在他进入后不过两息，身后光幕连续波动，又有七八道遁光先后穿了进来。其中就包括那伙虚空盗修中的两人，以及一个面容阴鸷的灰袍老者——此人正是刚才侧方包抄的元婴中期修士之一。
这几人一进入星髓海，也被眼前的景象和沉重的压力震慑了一瞬，但随即，目光便不约而同地锁定了前方的林阳，杀意毫不掩饰。
在星髓海外，或许还顾忌旁人、顾忌七星盟的秩序。但在这与世隔绝、机缘与危险并存的星髓海内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将展现得更加赤裸裸。解决一个“落单”且疑似身怀虚空重宝的修士，夺取其储物袋，再正常不过。
灰袍老者阴冷一笑：“小子，遁术不错。不过，这里可不是你能耍滑头的地方。”他气息陡然提升，元婴中期的威压混合着星髓海的重力，朝着林阳压迫而来。
那两名虚空盗修，一左一右，隐隐形成合围之势，手中已然扣住了攻击法宝。
林阳缓缓转过身，面对三名同阶修士的包围，脸上并无惧色。他深吸一口气，浓郁精纯的星辰之力涌入体内，星核微微震颤，传来愉悦的反馈。在这里，他的混沌星域功法，似乎比在外界更加如鱼得水。
他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灰袍老者身上，声音平静：“诸位跟得倒紧。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拿林某开刀了？”
“哼，识相的就交出那飞梭和储物袋，或许能留你元婴遁走。”一名面容凶狠的盗修舔了舔嘴唇。
林阳不再多言。他知道，在这星髓海，言语毫无意义，唯有实力才是唯一的通行证。既然避不开，那便……
速战速决！
他心念一动，一直内敛的混沌星域轰然展开！这一次，并非单纯的护罩，而是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直径十余丈的、缓缓旋转的微型星域力场！力场之中，星光点点，隐隐有混沌初开、星辰生灭的虚影流转。星髓海中的星辰之力受到牵引，纷纷汇入力场，使其威势不断攀升！
“领域雏形？!”灰袍老者脸色终于变了，失声惊呼。能在这个阶段初步凝聚出与自身功法契合的领域力场，无一不是同阶中的佼佼者，底蕴深厚得可怕。
那两名盗修也是骇然，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动手！”
灰袍老者厉喝，率先祭出一面惨绿色的鬼头幡，幡面翻滚，涌出无数厉鬼虚影，发出刺耳尖啸，扑向林阳。这法宝显然带有污秽神魂的特性。
两名盗修则配合默契，一人掷出一张黑色大网，网上布满倒钩，腥气扑鼻，显然淬有剧毒；另一人则催动一柄血色飞叉，化作一道血光直刺林阳后心。
面对三人围攻，林阳不退反进，向前踏出一步。
他右手抬起，并指如剑，指尖一点极度凝练的混沌星芒璀璨如针。
“星域，镇！”
旋转的混沌星域力场猛地一滞，随即向内收缩！那扑来的厉鬼虚影撞入星域范围，如同陷入泥沼，速度骤减，并且在流转的星光下发出“嗤嗤”声响，不断消融。
林阳的剑指，点向了最先到来的血色飞叉。
“点星破，第二重——碎芒！”
指尖星芒骤然炸开，化作数十道细如牛毛、却凌厉无比的星光细丝，并非硬撼飞叉，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飞叉的血色光华中能量流转最薄弱的节点，缠绕、穿刺！
“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轻响。那气势汹汹的血色飞叉光华迅速黯淡，发出一声哀鸣，倒飞而回，叉身上竟然出现了数道细微的裂痕！
本命法宝受损，那名盗修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与此同时，林阳左手虚握，一直悬浮在侧的逐星梭骤然分解！并非损毁，而是化作七十二片巴掌大小、边缘锋利的菱形甲片！甲片之上，虚空符文闪烁，在林阳神识操控下，如同蜂群般呼啸而出，并非攻击敌人，而是精准地撞向那张罩来的黑色毒网。
“虚空裂刃，旋！”
七十二片甲片以特定的轨迹高速旋转切割，每一片都带着微弱的空间撕裂之力。那张明显是束缚困敌类的毒网，瞬间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而此刻，灰袍老者的鬼头幡厉鬼才刚刚冲破星域力场的迟滞，扑到林阳面前。
林阳眼中混沌之色一闪，张口，轻轻吐出一个字：
“散。”
混沌元婴怀抱的星核猛然一亮！一股更加精纯、带着混沌初开般古老意境的星辰道韵，混合着他强大的神识力量，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那些狰狞的厉鬼虚影，被这股道韵一扫，如同阳光下的积雪，尖叫着迅速淡化、消散！鬼头幡上的光芒也猛地一暗。
“这……这是什么功法？！”灰袍老者心神剧震，法宝反噬之下，气血翻涌。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阳，对方明明只是元婴中期，甚至修为似乎还不如自己深厚，但展现出的实力，尤其是对星辰之力的掌控和那诡异的领域力场，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短短两个照面，三人攻势尽破，一人法宝受损，一人心神受创。
林阳立于星光力场中央，衣袂无风自动，周身星光流转，如同星海之主。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三人，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淡淡道：“还要拦我吗？”
灰袍老者脸色变幻，最终一咬牙，收起鬼头幡，朝着林阳一抱拳：“道友神通惊人，是老朽有眼无珠，告辞！”说完，竟是头也不回地化作遁光，朝着星髓海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生怕林阳反悔。
那两名盗修更是胆寒，连场面话都不敢说，搀扶着受伤的同伴，狼狈遁走。
林阳并未追赶。初入星髓海，情况未明，不宜过多消耗，更不宜纠缠。震慑足矣。
他挥手召回七十二片甲片，重新组合成逐星梭。目光投向星髓海深处那些更加明亮的光点，又感受了一下星核传来的、对某个方向若有若无的吸引力。
“真正的机缘，应该在那里……”他辨认了一下方向，不再停留，驾驭逐星梭，化作一道收敛了绝大部分光芒的灰影，向着星髓海深处潜行而去。
在他离去后不久，裂缝光幕再次波动，天枢子率领的七星盟战阵，终于也稳扎稳打地进入了星髓海。他们看着空荡荡的入口附近，以及隐约残留的能量波动痕迹，天枢子目光深邃。
“有人已经交过手了……看来，这次星髓海，不会太平静了。”
星辉浩瀚的海洋，吞噬了所有的身影和声音，只留下永恒的星光荡漾，仿佛亘古如此。但平静的海面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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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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