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老A一个寻常的清晨。早训的高强度体能科目刚刚结束,东方天际才透出蟹壳青,浓重的晨雾像牛奶一样弥漫在操场上,尚未散尽,呼吸间满是湿润清冷的草木气息。
跑道边的草叶上,沉甸甸地挂着晶莹的露珠,每一步踏上去都会留下深色的湿痕。
袁朗背着手,像一杆标枪似的立在跑道尽头。他穿着全套作训服,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领口,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目光随着许三多冲刺过终点线的身影缓缓移动。
许三多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跑道上溅开小小的水花。他调整着呼吸,向队长敬礼。
袁朗微微颔首,算是回答,但那目光却依旧停留在许三多脸上,带着他特有的、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本质的审视。只是那审视的深处,似乎还藏了点别的东西——不是考核的严厉,而是一种更复杂的、带着点玩味,又掺着些难以言喻的满意和更深层思量的笑意,像是看到了某块璞玉正在按照他预期的方式默默打磨自身的光泽。
他就这么看了许三多许久,久到许三多都有些不安地动了动站得发酸的脚踝,雾气在他睫毛上凝成了细小的水珠。
然后,袁朗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嘴角那抹带着三分痞气三分神秘的笑纹又浮现出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薄雾:“三多啊,别杵着了,跟我来趟办公室。”
许三多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是刚才训练哪个动作不规范?还是昨晚内务检查有问题?抑或是队长又想到了什么新的、“折磨”人的训练点子要单独交代?
他对这位队长是百分百的信任甚至是依赖,但也深知这位队长“折腾”起人来,花样百出且“心狠手辣”。他不敢多问,只是乖乖点头,抹了把脸上的汗,默默跟在那挺拔而略显慵懒的背影后面,朝着那栋灰扑扑的办公楼走去。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烟草、咖啡、旧书和一点点汗味(属于袁朗自己)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清晨的阳光已经变得有力,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射进来,在深色的水泥地上切割出一道道明暗交错、不断移动的光栅。
袁朗似乎很随意,进门后就把作训服外套脱了下来,随手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贴身的绿色圆领体能t恤,勾勒出精悍而充满爆发力的肩背线条。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慢条斯理地开始挽袖子,小臂上结实流畅的肌肉随着动作微微绷紧。他嘴角依旧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神在跳动的光斑映照下显得有些迷离,又有些深不可测,仿佛一只算计着什么的、优雅而危险的猎豹。
“三多,”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语调却轻松得像在讨论早饭吃什么,“今年咱们中队,还有咱们小队,日常的基础训练计划,你来写。”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许三多瞬间瞪大的眼睛上,笑意加深,又慢悠悠地补充了四个字,却像投下了一颗炸弹,“多——加——点——料。”
许三多当时就彻底懵了。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把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眼睛瞪得溜圆,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活像一只在枪口下突然僵住的小鹿。
脸“唰”地一下从脖颈红到了耳根,热度惊人。他张了张嘴,舌头却像打了结,好半天才挤出一句破碎的话:“队……队长……我……我不行啊……这个……我真不行……”
他心里简直翻江倒海,队长这是唱的哪一出?袁朗队长“耍”人是出了名的“坏”和“刁钻”,可让他写训练计划?还是给老A写?还要“多加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许三多自己还是个在训练中拼命追赶、努力理解每一个战术意图的“菜鸟”(虽然已是老A正式成员),连自己的训练节奏都还在摸索适应,那些高深复杂的训练体系、周期安排、强度控制、针对性设计……他哪懂这些?这分明是赶鸭子上架,不,是赶旱鸭子下海!
然而,袁朗脸上那惯常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坏笑却渐渐收敛了。他转过身,正对着窗户,恰好有一束更强烈的阳光突破百叶窗的阻挡,直直地照在他的侧脸上。
金色的光斑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跳跃,在他高挺的鼻梁一侧投下小片阴影。那双平日里总是闪烁着狡黠、锐利光芒的眼睛,此刻看过来时,眼神却异常地清澈、真挚,甚至……许三多恍惚觉得,那深处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是那种连轴转、心力交瘁后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倦意。
袁朗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不再是命令或玩笑,反而带上了一点罕见的、近乎示弱的温和,他看着许三多,轻声说:“三多,帮帮我,好吗?”
就这一句话,这一个眼神,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许三多心里某个柔软的开关。他忽然看懂了队长眼底那不甚明显的红血丝,看懂了那即便在晨光中也掩不住的、积聚在眉宇间的深深倦色。
电光石火间,无数画面涌上心头:袁朗总是一个人熬到深夜,对着地图和沙盘反复推演任务方案,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袁朗刚带着他们从一场高强度的对抗演习中撤下来,征尘未洗,就直奔作战室参加紧急会议,背影疲惫却挺拔;
袁朗在一次边境联合行动中手臂受伤,缝了十几针,第二天却像没事人一样,用绷带吊着手臂,依旧站在训练场边,用他那特有的、略带沙哑的嗓音指挥着他们训练,眼神锐利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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