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渊魔狱深处,死寂如亘古不化的寒冰。硫磺的恶臭与绝望的气息交织成粘稠的幕布,笼罩着这片永无天日的地域。忽然,一声沉闷的躯体坠地声响,撕裂了厚重的死寂——金凡,伤痕累累地倒下了。
他躺在魔狱核心最深、也最残酷的地带,身躯宛如被无形巨力碾过的陶器,碎片勉强维持着人形。粘稠如墨的暗红色血液从他身下蜿蜒蔓延,像某种不祥大地滋生出的暗色藤蔓,悄无声息地啃食着下方冰冷焦黑的岩石。那条曾挥动过无数腥风血雨的右臂,此刻已齐肘而断,断口撕裂得异常破碎,森白惨淡的骨茬与扭成一团的筋腱肌腱暴露在昏暗光线下,狰狞可怖。左侧胸肋则全然塌陷,惨白的肋骨如干枯的指爪般刺穿焦烂皮肉,深深外露,每一次若有若无的呼吸都引得断骨微微震颤,触目惊心。
他的头颅沉重侧卧,半张脸埋在岩屑与凝固血污混合的污泥中。一道横贯眉骨与太阳穴的豁口深可见骨,凝固的黑血与污垢结成令人不适的黑紫色硬痂。唇边,细细的血线仍不断淌出,越过下颌,悄然滴入身下那片浓黑的血泊。
灵魂在破碎边缘剧烈颤栗,却又在极致的痛苦后,意外地变得澄澈通透。神魂如经千锤百炼的明玉,灼灼生辉,纯粹得不染一丝尘埃。体内,那曾将他推向这片禁忌绝地的凶戾本源——黑暗、狂暴、以贪婪和绝望为生的“噬渊之力”,此刻正前所未有地萎靡枯竭。它们盘踞在筋脉中,如同无数条败残的妖蛇,色泽黯淡晦涩,死气沉沉地蜷缩在血肉角落,显露出本质的腐朽与脆弱。
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新生的光芒,正于他胸腹那片塌陷的废墟中心悄然亮起,微不可查地抵抗着蚀骨的深渊之力。
就在此时,一个巨大而空茫的意识,仿佛由这整个噬渊魔狱无穷怨念凝聚而成,在虚空中微微泛起涟漪,发出了喟然叹息,那声音如同千万受刑灵魂同时悲泣,冰冷得堪比深渊之底的刺骨激流:
“被诅咒的孩子……”魔狱意志的低语带着无尽的沧桑与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终于触摸到这缕光了吗?不过,有些代价,已永远无法挽回。”
意识仿佛整个深渊在思考,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空间本身的轻微痉挛。
疲惫如万钧重石滚滚压下,抽干了金凡最后一丝气力。意识迅速坠向无知无觉的深渊,在彻底沉沦前,一个念头却比任何星光都要锐利,清晰地浮掠于灵魂表面,带着不容置疑的生命意志:
“此路……无悔。”
这念头像坚硬的种子落入心田,他整个人便彻底松弛下来,向无边无际的黑暗沉没。意识剥离了沉重躯壳,感官一并消失,只余下宁静的漂流,仿佛孤身躺在冥河最幽深的水面,随波而下。
然而,金凡的肉身虽陷入沉眠,体内无声的剧变才刚刚拉开帷幕。
那股源自上古的浩然能量,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无视他残躯的衰败,无视周遭的黑暗死寂,以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执着地重塑着这具本该走向终结的躯体与灵魂。
胸腹之间,那最初仅如一颗微尘星辰的光辉,正缓缓显现、壮大。它如此微弱,却蕴藏着超越噬渊死寂的浩瀚无垠质感。光芒温驯安详,流淌着一股隐而未发、足以统御与修正一切的伟大根基意念——圣痕之力!
这粒光芒仿佛某种奇特的种子,蕴含着与生俱来的秩序,正循着金凡周身因剧烈战斗而近乎彻底损毁、破碎纵横的复杂血脉,顽强地蔓延开来。
蚀心的能量在平缓中蛰伏,古老的力量在无声中重建。
光流温柔而富有深意,如同对一种早已失落的古老韵律进行无声的追溯、修复与重构。它以某种内在的法则悄然运转,极其温和地流淌过千疮百孔、满是残片的筋脉与内脏空隙。每一次流转,那些狰狞扭曲的裂痕便肉眼可见地加速融合,渐渐被一种沉静温暖的光泽物质重新连接、弥合。它温柔地扫过那些濒临崩解的角落,以金凡本人无法感知的方式,将散逸游离的生机重新聚合引回主干。
外露的狰狞断骨刺,正缓缓向内收缩、愈合;焦糊的皮肉之间,健康的粉红新肉以抽芽般的细微速度增生,缓缓覆盖住那令人胆战心惊的骨茬。圣痕之力所到之处,噬渊之力的余烬立刻像惧火的虫豸般仓皇退却。光芒拥有天然的净涤之力,温柔却又不可妥协地驱散着蚀骨侵髓的污秽黑暗,宣告这片血肉将作为新生之地,不再容忍昔日霸主的存在。
一个濒死之人,在魔狱意志那意义不明的叹息之后,在锁链意外崩解的废墟之上,正经历着一场由内而外的、缓慢而神秘的蜕变。
这馈赠,是希望的曙光,还是另一场更宏大棋局的序幕?无人知晓。只有那精纯古老的浩然之力,在金凡的残躯内如同星砂般流转,无声地宣告着一个被悄然改写的契约。
深渊的喘息依旧沉重,裹挟着永不退潮的黑暗与绝望。但在这片厚重的死寂里,那具曾如破碎陶器的躯体,正被圣痕之力温柔重塑。光芒愈发灼亮,抵抗着周遭深渊的压迫与侵蚀,为那残破胸膛间重新搏动的生机,提供着坚实的立足点。
那庞大的魔狱意志,低语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凝滞,仿佛某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流经了这恒久不化的冰冷存在:“……命运的丝线,已悄然偏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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