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唐王府。
议事大殿之内,灯火通明,烛影摇曳。自午时起,众文武便齐聚于此,论河北之得失,议江淮之风云,不知不觉,窗外天色已由明亮转为昏黄,又由昏黄转为墨蓝。
殿外,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被远山吞没,夜幕如一张巨大的黑布,缓缓笼住了太原城。
大殿内,李渊端坐主位,神色依旧沉稳。他面前的几案上,摊着河北、长安、江淮三地的舆图,几枚竹筹被他随手摆放在历阳、洺州、长安三地之上,仿佛一盘尚未下完的棋局。
“……江淮之事,暂且如此定了。”
李渊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在大殿内清晰回荡:
“洺州既破,河北暂安。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河北,整顿兵马,以待天时。江陵萧铣虽得历阳,根基未稳,短期内未必敢北上。”
他目光扫过众文武:
“然历阳一失,江淮门户洞开,此事不可不防。”
房玄龄拱手道:
“唐王,以臣之见,可一面修书与萧铣,言辞上暂示安抚;一面暗中整军备战,待河北彻底安定,再图南下。”
杜如晦接道:
“同时,可密令河东、洛阳等地,加强粮草储备与军械打造。江淮水网纵横,若要兴兵,非一日之功,须早作筹划。”
魏徵却道:
“江淮百姓,久经战乱,萧铣新得历阳,若能施恩于民,或可收一时人心。我等若只图兵锋之利,而不修仁德之名,日后南下,未必能得当地百姓拥护。”
李渊点头:
“魏卿此言有理。河北一战,我军虽胜,却折损两万将士,此乃前车之鉴。日后用兵,当慎之又慎。”
他转向武将一列:
“至于兵将调遣——”
“建成暂镇洺州,总领河北军务;徐茂公留于洺州,辅佐建成安抚民心、整肃军纪。”
“秦琼、罗成,班师回太原,一则休整,一则照顾家小。洺州防务,由梁师泰、侯君集二人接替。”
“单雄信负伤,命其随粮车回太原养伤。待其伤愈,再议任用。”
李渊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落在李世民身上:
“世民。”
李世民起身,抱拳:
“儿臣在。”
“河北既定,下一步,我有意让你为帅,筹备南征江淮之事。”
李渊缓缓道:
“只是此事非一日之功,须待罗成、秦琼、单雄信等人回太原,再从长计议。”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战意,却仍沉稳应道:
“儿臣谨遵父王之命。”
李渊又道:
“具体出兵之时,再议主帅与诸将人选。今日先定大方向——”
“一,稳河北;二,固太原;三,观江淮之变,伺机而动。”
殿内众文武齐声应道:
“谨遵唐王钧旨!”
李渊抬手:
“好。今日议事到此为止。众卿今日劳顿,各自回府歇息。”
众人起身行礼,依次退出大殿。
……
夜色如墨,唐王府外,灯火点点。
程咬金与程啸天并肩走出府门,身后则是裴元庆、伍云召、伍天锡、罗士信、秦用等人。出府后,众人纷纷上马(犀牛),拱手告辞,各自回府。
路上,程咬金忍不住问道:“二弟,你说单二哥这次受伤,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军报上只说一句‘为救四公子,身中数刀’,听着就悬乎。以单二哥那本事,寻常人能在他身上留下三道刀伤?
程啸天骑在黑皮犀牛背上,听着这话,眉头微蹙。
黑皮犀牛步伐沉稳,四蹄踏在青石街上,发出“咚咚”闷响,仿佛连地面都在轻微震动。旁边,程咬金骑着大肚子蝈蝈红,那马时不时打个响鼻,显得颇为神气。
“此事我也不太清楚。”
程啸天道:
“军报简略,只说为救李元吉。具体细节,怕是只有他们当时在场的人才知道。”
他嘴上如此说,心中却已暗暗有了几分猜测。
“若真是因为李元吉那愣头青鲁莽行事,害得单二哥险些丢了性命……”
程啸天眼底寒光一闪,握缰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别看现在咱们瓦岗旧部跟李家合兵一处,共图天下。”
他在心中冷冷道:
“但咱们瓦岗的人,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真要有人拿咱们兄弟的性命不当回事,我程啸天,第一个不答应。”
程咬金见他神色变幻,便猜到他心中所想,压低声音道:
“二弟,你心里别憋着。等单二哥回来,咱当面问清楚。若真是那四公子胡来,咱们也好找唐王说道说道。”
程啸天点点头:
“嗯。现在说什么都太早,等单二哥回太原,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兄弟二人一路说着闲话,往自家府邸而去。
……
夜色下的太原城,街灯稀疏,却并不冷清。巡夜的兵丁提着灯笼,在街巷间来回走动,盔甲碰撞声与脚步声交织,给这座城池添了几分肃杀。
黑皮犀牛走在街道中央,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那不是程将军的黑皮吗?”
“是啊,这等异兽,也就程将军能骑得了。”
有人远远观望,低声议论。
程啸天并不在意这些目光,只是催着黑皮犀牛,往程府方向而去。
不多时,程府的朱红大门出现在视线之中。门楼上悬挂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散发出温暖的光。
“到了。”
程咬金一提马缰,大肚子蝈蝈红停在门前。
兄弟二人下了坐骑,早有下人迎了上来:
“二位将军,你们回来了。”
“嗯。”
程啸天点点头,将缰绳递给下人:
“黑皮今日辛苦了,好好喂,多加些精料。”
“是!”
下人连忙应诺,小心翼翼地牵着黑皮犀牛往后院马棚而去。
程咬金也将大肚子蝈蝈红交给另一名下人,拍了拍马脖子:
“今儿累着你了,回去多吃两口。”
马仿佛听懂了似的,打了个响鼻,跟着下人走了。
兄弟二人并肩走进府门,刚入内院,便听到西厢房屋里传来程母的说话声,还有裴翠云、李蓉蓉的笑声。
“走,去娘那里看看。”
程啸天道。
程咬金点头:
“走。”
二人穿过几重院门,来到程母的院落。
“娘,我们回来了。”
程啸天上前敲门。
“进来吧。”
屋里传来程母温和的声音。
二人推门而入,只见屋内灯火柔和,程母坐在炕上,旁边坐着裴翠云与李蓉蓉。裴翠云挺着大肚子,脸上带着孕中的红晕;李蓉蓉则坐在一旁,正给程母剥着橘子。
“回来了?”
程母见二人进来,脸上露出笑容:
“议了一天的事,肯定饿坏了吧?”
“娘,还好。”
程啸天走过去,在李蓉蓉身边坐下。
程咬金则大大咧咧地在椅子上一坐,笑道:
“娘,今天可算是议出个结果来了。”
“哦?”
程母看向他们:
“出了什么大事?怎么商议到这么晚?”
程啸天便将今日殿中所议之事,大致说了一遍——洺州大捷、刘黑闼伏诛、河北暂安,以及江淮历阳失守、萧铣势力渐强,唐王有意让李世民筹备南征之事。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公子要留在洺州镇抚河北,我们在太原,一边休整,一边整军,准备日后南下。”
程母听完,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看来,你们兄弟二人,又要出征了。”
程咬金咧嘴一笑:
“娘,男儿大丈夫,征战沙场,本就是本分。等天下平定了,我们就能天天在家陪您唠嗑了。”
程母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程啸天:
“啸天,你呢?心里怎么想?”
程啸天沉吟片刻,道:
“娘,如今乱世未平,正是用人之际。我身为武将,能为唐王效力,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是我的本分。”
他顿了顿,又道:
“不过您放心,在大嫂临盆之前,我和大哥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我们也会尽早平定萧铣,早点回来照顾您和蓉蓉。”
李蓉蓉闻言,心中一暖,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夫君,你放心去吧,我身子好好的,有娘和大嫂在,不会有事。”
裴翠云也笑道:
“是啊,二弟,你和你大哥就安心打仗。家里有我们呢。”
程母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们能这么想,娘就放心了。”
她缓缓道:
“你们兄弟二人就去吧,早点平定天下,也早点让老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蓉蓉和翠云有我在,会照顾好她们的。”
“嗯。”
程啸天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又陪程母唠了一会家常,说起洺州战事,说起单雄信受伤,程母也忍不住唏嘘:
“雄信那孩子,是你们过命的兄弟。等他回太原养伤,你们多去看看他。”
“知道了,娘。”
兄弟二人应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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