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墨兰意料的是，第二日胤禛竟真的召了曹琴默去澹宁居伺候笔墨，晚间还让她留宿侍寝。
晨会散后，曹琴默特意留到最后，对着墨兰恭敬地屈膝行礼：
“多谢福晋成全妾身的心愿。”
墨兰端坐着，语气平和：
“一切是你自己挣来的。”
“不过，能否长久地留住王爷的心，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曹琴默低头应道：
“是，妾身明白该如何做。”
年世兰被禁足的这三个月中，没了她兴风作浪，王府后宅难得地安宁了一段时日。
然而，待她禁足期满，刚能在府中自由走动没多久，曹琴默便又暗中施计。
她买通了年世兰院中的一个粗使丫鬟。
年世兰解了禁足后，胤禛第一次来琪华阁用膳。
那丫鬟不慎打翻汤盏，污了年世兰特意为讨好胤禛而穿上的新衣。
年世兰当即暴怒，厉声斥骂还让周宁海动手责打。
那丫鬟哭着求饶，被打得叫声凄厉。
这一切，都让来用膳的胤禛，恰好瞧见了。
他见年世兰在自己面前尚且如此跋扈，想起她先前闯下的大祸，心中刚升起的一点怜惜立刻消散，当即沉下脸拂袖而去。
年世兰再度失宠。
因曹琴默确实得用，墨兰也时不时地在胤禛面前举荐她去伺候。
只是曹琴默文墨不通，姿色在后院中只算平平，又无甚特别才艺能吸引胤禛，实在不得他喜爱。
墨兰举荐了三五次，胤禛才勉强召她一次。
事实证明，有些女人空有聪明头脑，但男人偏爱的，往往并非这等聪慧女人。
想当年，娇憨可爱，不甚聪明的李静言，年轻时也要比如今的曹琴默受宠许多。
在年世兰沉寂的这半年里，曹琴默即便偶得侍寝，也迟迟未能怀上孩子。
前朝局势风云变幻。
胤禛与八爷党的皇位争夺已进入白热化阶段。
八阿哥胤禩联合九阿哥、十阿哥等人，在朝中广结党羽，处处与胤禛作对。
胤禛在前朝屡受掣肘，此刻正是急需手握重兵的年羹尧在西北鼎力支持之际。
而年羹尧远在西北，已然知晓妹妹失宠多月，来信中字里行间透露出强烈不满。
为了安抚这员大将，也因胤禛看腻了后院这些或温顺、或刻意逢迎、显得千篇一律的无趣女人，心底竟开始有些怀念年世兰那杯烈酒的独特滋味。
于是在年世兰生辰这日，胤禛终于再次踏进了久未涉足的琪华阁。
彼时，年世兰正独自坐在香炉边，望着袅袅升起的欢宜香垂泪。
她面前摆满了往年今日胤禛送她的生辰礼。
一件一件细数着：
“颂芝你看，这是第一年，王爷送我的一对赤金缠丝双扣镯，他说我戴着定然好看。”
“这是第二年，王爷寻来的一匹霞影纱，还命京城最好的绣娘，亲自为我裁衣。”
“第三年……”
“第四年……”
“第五年……”
今日又是年世兰的生辰。
可琪华阁内外却一片萧条冷清，与往年的喧闹喜庆形成鲜明对比。
往年的这个日子，王爷不论政务多么繁忙，总会早早腾出时间过来陪她，赏赐如流水般抬进院中。
可如今……
窗外天色早已漆黑如墨，她从天明等到天黑，整整一日，都没能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禁足早已解除，她也曾无数次想过，要不要派颂芝去澹宁居请一请王爷。
可是，若王爷真恼了她，断然拒绝不来，那便彻底戳破了她这半年来自欺欺人的幻梦，连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都将不复存在。
她不敢。
“王爷！奴婢参见王爷！”
外间突然响起灵芝又惊又喜的声音。
年世兰猛地愣住，心脏骤然紧缩，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僵在原地，竟不敢回头，生怕这只是自己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一动便会惊醒。
呆了许久，直到胤禛那熟悉而低沉的声音，真真切切地在门口响起：
“本王来了，怎么？你不来迎迎？”
听到这个声音，泪水瞬间毫无征兆地滑落脸颊。
年世兰顾不得擦拭，慌忙起身，几乎是踉跄着快步小跑到门口，俯身行礼。
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
“妾身……妾身参见王爷。”
胤禛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微软，伸出手递到她面前。
年世兰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更多的泪水涌出，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放入那温热的掌心。
胤禛握紧她的手，牵着她走入内室。
坐下后，他看着她泪痕未干的脸，问道：
“这半年，可知错了？”
年世兰立刻点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顺：
“妾身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往日是妾身太过任性妄为，不懂分寸，给王爷惹了那么多麻烦。”
胤禛叹了口气：
“你的性子，是该好好改一改了。”
年世兰抬起泪眼望向他，恳切道：
“改，妾身一定改！”
“只要王爷还愿意原谅世兰，还肯来看世兰，世兰什么都愿意改！”
年世兰复宠侍寝的这一夜，格外不同。
她不再像从前那般骄纵，而是处处透着小心。
伺候胤禛宽衣时，动作轻柔又虔诚。
帐幔之内，她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极力逢迎。
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触碰，都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和显而易见的讨好。
她甚至摒弃了过往的小性子，全然以胤禛的喜好为先，温顺得不像那个曾经肆意飞扬的年世兰。
胤禛将她的改变尽收眼底。
他看到她努力收敛起利爪，化作绕指柔，看到她眼中偶尔闪过的惶恐，是怕再度失去的不安。
这种小心翼翼的依附和卑微的讨好，极大地取悦了他。
他喜欢她这般将他视为唯一的模样，这让他确信，经过这半年的冷落，她终于懂得了在这王府里，什么才是她真正的倚仗。
他满意于年世兰的伺候，满意于她的懂事，更满意于自己依旧能完全掌控她的喜怒。
这一夜，琪华阁内温情缱绻，往日的隔阂似乎在彼此的体温中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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