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内，一片死寂。
谢承霄从皇宫回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失魂落魄地走进书房，连灯都没点，就那么直挺挺地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二哥？”
谢承烨不放心地跟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点燃了桌上的烛台。
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映照出谢承霄那张毫无血色、眼神空洞的脸。
谢承烨看得心里一揪。
“你……你还好吧？父皇他……没责罚你吧？”
谢承霄缓缓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责罚？呵……有什么好责罚的，我们这些人，不过是父皇棋盘上的棋子罢了，有用的时候摆上去，没用的时候，或者碍事的时候，随手就能弃了有什么好不好的……”
谢承烨被他这话里的悲凉和绝望噎得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干巴巴地安慰道。
“二哥，你别这么想父皇他或许有他的难处……”
“难处？”
谢承霄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谢承烨，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红血丝。
“他的难处就是拿他儿子的终身幸福去换那点边境的安稳！用我的瑶瑶去换他的江山稳固！好一个难处！”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茶几上。
上好的紫檀木茶几应声裂开一道缝隙。
他的手背瞬间红肿起来，渗出血丝，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二哥！你冷静点！”
谢承烨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想查看他的手。
谢承霄猛地甩开他，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眼神疯狂而痛苦。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他要我娶那个西域女人！他要我眼睁睁看着瑶瑶投入别人的怀抱！你告诉我！我怎么冷静？”
谢承烨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道。
“那……二哥，这婚事……你真要……娶？”
谢承霄沉默了。
他颓然坐回椅子里，双手插进凌乱的发丝中，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过了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圣旨已下……我还有得选吗？”
谢承烨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那……聘礼……是不是也该开始准备了？礼部那边……估计很快就要来催问章程了……”
“聘礼？”
谢承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抬起头，眼中是刻骨的嘲讽和恨意。
“准备什么聘礼？她自己上赶着要嫁过来，我还要给她备厚礼？做梦！库房里那些用不上的、碍眼的破烂，随便捡几样打发过去就是了！还想让我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她进门？她配吗？！”
他语气中的厌恶毫不掩饰。
“这……这会不会不太好啊？”
谢承烨有些担忧，“毕竟是一国公主，场面太难看，恐怕会惹来非议，西域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不好？有什么不好！”
谢承霄冷笑一声，眼神阴鸷。
“她自找的！她明知道我心里有人，还非要横插一脚！用她那套狐媚手段逼父皇下旨！拆散我和瑶瑶！她让我不好过，我凭什么让她好过？！”
他想起阿依娜尔那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心中的恨意就如野草般疯长。
谢承烨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戾气，心里打了个寒颤。
他忽然想起一事，低声说道：“二哥…，其实……库房里，不是早就备好了一份……顶好的聘礼吗？就是……就是你之前为林姑娘准备的那份……你说等她点头，就要用天下最盛的礼仪迎她过门的那份……”
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有些不敢看谢承霄的脸色。
那份聘礼，是谢承霄耗费无数心血，亲自一件件挑选、筹备的，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寓意深远，饱含着他当初对未来的全部憧憬和爱意。
谢承霄的身体猛地一僵。
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库房的方向，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而痛苦，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那份被尘封的、永远送不出去的聘礼。
那份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在瑶瑶凤冠霞帔、笑靥如花时，亲手奉上的心意如今，却要用来迎娶另一个拆散他幸福的仇人。
“呵……呵呵……”
谢承霄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悲凉而绝望，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快意。
“给她？她也配？那份聘礼……永远只属于瑶瑶一个人……谁也别想碰！谁也别想！”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光芒，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四弟，你听着。那个阿依娜尔，不是想嫁进靖王府吗？好！我让她嫁！但她最好有心理准备！
踏进这个门，她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她不是在西域养了不少男宠，风流快活吗？
到了我这里，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后院那个最偏僻、最阴冷的院子里待着！
没有我的允许，一步也不准踏出来！我倒要看看，她这个公主，能熬多久！”
谢承烨倒吸一口凉气。
“二哥！这……这会不会太过了？她毕竟是和亲公主，若是闹出什么事来，父皇和西域那边……”
“过？”
“她敢毁了我唯一的念想，我就敢让她生不如死！至于父皇和西域？”
他冷哼一声，“有本事，他们就杀了我！否则，这靖王府的后院，就是她的活死人墓！她既然敢来，就要承受我的怒火！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说完，他不再看谢承烨，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
“你出去吧……我累了……”
谢承烨看着他二哥这副油盐不进、一心只想报复的模样，知道再劝也无用，只能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默默退了出去。
空荡的书房里，只剩下谢承霄一人，被无边的黑暗和绝望吞噬。
他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望着屋顶的黑暗，两行冰凉的液体，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瑶瑶，对不起……
我终究还是护不住你也护不住我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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