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灵率领的三万兵马,在龟裂的豫州大地上向南急行。马蹄踏起干燥的尘土,士卒们满面风霜,眼神中交织着对旧主的忠诚与对前路的茫然。他们知道,此行并非凯旋,而是奔赴一场几乎注定的败亡,只为全心中那份执拗的“忠义”。纪灵不断催促着行军速度,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在寿春城破之前赶到,哪怕只是见陛下最后一面,或战死在其驾前!
寿春,伪帝宫。
往日的笙歌燕舞早已被死寂般的恐慌取代。宫阙依旧华丽,却仿佛失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灰败。
袁术如同一头被困在黄金牢笼中的衰老野兽,在空旷的大殿内来回踱步,龙袍皱巴巴地套在身上,昔日肥硕的身躯竟显得有些佝偻。他时而暴跳如雷,摔打着触手可及的一切器物,咒骂着袁绍的无情、孙策的叛逆、纪灵的“迟缓”;时而又瘫坐在龙椅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沉浸在“仲氏皇帝”最后的迷梦中。
“废物!都是废物!朕的九江?朕的江山!”他的咆哮声在殿内回荡,却得不到任何有意义的回应。殿外的侍卫眼神闪烁,宫人们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树倒猢狲散前特有的压抑与躁动。
更致命的是,城内的世家大族们,早已不甘心与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陪葬。暗地里,通往城外孙策大营的信使络绎不绝,各种条件和承诺在无声中交换着。忠诚,在生存和家族利益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江东军大营,中军帐。
孙策与周瑜正对着沙盘推演最后的攻城方案,意气风发。寿春已是囊中之物,袁术积累多年的财富仿佛触手可及。然而,一名斥候的紧急军报,如同冰水泼头,瞬间冻结了帐内炽热的气氛。
“报!主公,军师!紧急军情!纪灵率兵约三万,自汝南方向而来,距此已不足五日路程!其后约百里,发现朝廷黄祖、文聘、许褚等部旗号,兵力不详,正缓缓东进!”
“什么!”孙策猛地站起,英武的面庞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纪灵?他不是被朝廷大军围在汝南吗?怎会突然至此?朝廷兵马又为何跟在后面?”
周瑜初时亦是一怔,他何等聪明,瞬间便想通了其中关窍,一拳砸在沙盘边缘,恨声道:“好一个驱虎吞狼!好一个坐收渔利!天子……朝廷……当真是好算计!”
他看向孙策:“伯符!我们都被利用了!朝廷放纪灵南归,兵不血刃收汝南全境,纪灵这三万哀兵,虽不足以扭转乾坤,却足以在我军攻城最关键时,内外夹击,令我军腹背受敌!而朝廷大军尾随其后,只待我军与纪灵、袁术拼个两败俱伤,他们便会以王师之名,堂而皇之地开进九江,不仅收复失地,更能将袁术积攒的财富、我等血战之成果,尽数据为己有!我等辛苦一场,到头来,不过是为人作嫁!”
周瑜的分析如同利刃,孙策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咬牙切齿:“好阴险的计策!那我们该如何?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纪灵回来,看着朝廷摘走桃子?”
“绝无可能!”周瑜断然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事已至此,我军已无退路,更不能拖延!必须在纪灵赶到之前,不惜代价,攻破寿春!”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寿春城上,语气斩钉截铁:“伯符,没有时间再行试探、分化了!明日拂晓,便是总攻之时!集中所有兵力,猛攻其防御相对薄弱的西门和北门!云梯、冲车、井阑全部压上!我亲自督战,不计伤亡,昼夜不停,定要在两日内,踏平此城!”
孙策深吸一口气:“便依公瑾!传令全军,今夜饱食,明日决战!率先登城者,官升三级,赏千金!”
血战,猝然降临。
翌日,天刚蒙蒙亮,江东大营战鼓雷动,号角连营。养精蓄锐已久的江东健儿,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孙策、周瑜的亲自督率下,向着寿春城发起了开战以来最猛烈、最不计代价的强攻!
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巨石砸落在城头发出沉闷的巨响,燃烧的火罐拖着黑烟坠入城内,点燃屋舍。无数的云梯架上了城墙,悍勇的江东士卒口衔利刃,顶着滚木礌石、沸油金汁,奋力向上攀爬。城下,冲车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包铁的城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守军本就士气低落,江东军不惜人命、如同狂涛怒浪般的连续冲击下,防线开始摇摇欲坠。更致命的是,城内早已心怀异志的世家,见江东军攻势如此决绝,知道袁术大势已去,终于不再等待。
攻城战进行到最惨烈的第二天下午,寿春西门内突然杀声四起,火光冲天!以杨、李二家为首的私兵部曲,联合部分对袁术早已不满的军中将领,骤然发难,突袭了西门守军,里应外合,奋力打开了沉重的城门!
“城破了!西门开了!”狂喜的呼喊声在江东军中爆发。
孙策见状,知道时机已到,亲自跃马挺枪,率领最精锐的亲卫,如同猛虎下山,直扑洞开的西门!“随我杀入城中,活捉袁术!”
城门失守,如同堤坝决口,恐慌与绝望瞬间席卷全城。守军士气彻底崩溃,或跪地请降,或丢盔弃甲,四散逃命。袁术的皇宫卫队虽做困兽之斗,但在如潮水般涌入的江东军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
伪帝宫的末日。
皇宫内,袁术听着宫外越来越近的喊杀声,面如死灰。他试图穿上那身最为华丽的龙袍,手指却颤抖得不听使唤。最终,他被几名尚算忠心的宦官架着,仓皇逃向宫苑深处,试图寻找藏身之处。
然而,一切皆是徒劳。孙策麾下大将率兵率先攻入皇宫,经过短暂搜索,在一处假山密室内,发现了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袁术及其部分家眷。
“伪帝袁术在此!”一声的怒吼,为袁术荒唐的皇帝梦画上了休止符。
当纪灵率领疲惫不堪的三万兵马,日夜兼程赶到寿春城外二十里处时,看到的,是城头早已变换的“孙”字大旗,以及城内尚未完全熄灭的缕缕黑烟。他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一股巨大的悲怆与无力感瞬间击垮了这位沙场老将,他望着那座熟悉的城池,喉头一甜,几乎要喷出血来。
江东军的抉择。
占领寿春的孙策与周瑜,还来不及享受胜利的喜悦,便面临着更严峻的局势。纪灵大军近在咫尺,虽成哀兵,但兵力仍有三万。而更后方,朝廷的大军正虎视眈眈,缓慢而坚定地逼近。己方经此血战,伤亡亦是不小,士卒疲惫,且此刻还不是与朝廷撕破脸的时候,扬州的世家仍需安抚。
“伯符,此地不可久留。”周瑜抹去脸上的烟尘,“朝廷大军转眼即至,我军若困守孤城,前有纪灵哀兵,后有朝廷虎狼,必是死路一条!为今之计,唯有断腕求生!”
孙策虽心有不甘,却也知周瑜所言是事实。他看着宫中堆积如山的金银珠玉、钱帛锦缎,又看了看府库中那仿佛看不到边的粮草,果断下令:“传令!将所有能带走的金银细软、钱帛、甲胄兵器,全部装车!粮草……粮草不动!”
周瑜接口道,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算计:“粮草沉重,运输缓慢,且我江东如今在天子曲辕犁的推广下,根本不缺粮。将这些粮食留给朝廷,既可显示我辈‘忠心’,免其立刻翻脸追击,亦可献给朝廷助其赈灾——他们总需时间接管、安抚此地。”
于是,在纪灵和朝廷大军抵达前的宝贵空档,江东军如同高效的工蚁,将袁术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数以百计大车的金银财宝,迅速运出寿春,装船沿淮水南下。
临行前,周瑜望着混乱不堪、哭喊声四起的寿春城,对孙策沉声道:“伯符,朝廷军政民政分开,太守只管民政,朝廷还会分设镇守使,九江太守已是虚名,不必留恋。当务之急,是携此巨资返回江东,巩固根基,练兵积粟。朝廷……来日方长!”
孙策重重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座让他功亏一篑的城池,勒转马头:“我们走!”
当黄祖、文聘率领的朝廷先锋部队,浩浩荡荡开至寿春城下时,看到的是一座城门洞开、内部混乱但府库粮草基本完好、只是皇家府库被搬空了的城池。而孙策的江东军,早已带着俘获的袁术及其家眷,以及满载财宝的船队,消失在了南方的水网之中。
纪灵得知陛下被俘,悲愤交加,却知大势已去,在城外徘徊一日后,最终率领着不愿散去的一部分核心部众,约万余人,绕城而走,向着北方——袁绍控制区域的方向,艰难遁去。
寿春之战,以江东军惨胜、劫掠财富撤离,朝廷兵不血刃接管城池和庞大粮草储备而告终。袁术政权,至此彻底覆灭。传国玉玺,亦随之落入孙策之手,为未来的江东霸业,埋下了一颗充满变数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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