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轻轻捏了捏燕丹的鼻尖,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所以,我的安秦君,你打算何时行使你的‘封主权’,把寡人这个‘借住’的赶出去?”
燕丹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嬴政这一手,看似荒唐,实则暗藏玄机。
他以一种极端的方式,给了他一个至高无上的“虚名”作为安抚和承诺,同时又将实际的权力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并借机推行新政。
那些宗亲百官反对的,更多是这个“名分”带来的象征意义冲击,而嬴政,根本不在乎这些虚的。
想通了这一层,燕丹心中那点不安终于消散了大半。
他看着嬴政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故意板起脸道:“那得看你的表现。若是不好,哼,说不定真把你赶去睡章台宫。”
嬴政低笑出声,凑近他耳边,气息灼热:“那寡人……定当好好‘表现’,让安秦君……满意。”
至于离开的李斯,在反复咀嚼了诏书内容和新法条款后,也渐渐回过味来。
他一边腹诽着大王为了安秦君真是花样百出,一边又不得不佩服这招“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精妙。
把咸阳作为燕丹的封地?
左右不过是个虚名。
反正新法之下,王权才是绝对的。
给了就给了吧,只要能把新法顺利推行下去,让那些宗亲旧贵族吃个哑巴亏,顺便……保住自己的官位和脑袋,才是正经。
这么一想,李斯顿时觉得,这差事,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操作了。
他加快脚步,脑中已经开始构思如何巧妙地引导舆论,以及如何利用宗亲们的反弹,来推动新法了。
这咸阳是谁的封地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大秦的天下,终究只能有一个声音。
接下来的几日,咸阳城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一股诡异的气氛在达官显贵、世家宗亲之间弥漫、发酵。
先是些语焉不详的流言,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紧接着,某些“消息灵通”之人信誓旦旦的言辞,彻底点燃了早已蓄积的干柴。
“听说了吗?大王他……他竟要把咸阳赐给那燕丹作封地!”
“什么?!这如何使得!咸阳乃我大秦国都,宗庙所在,岂可予一外人?还是燕国质子出身!”
“昏聩!此乃亡国之兆啊!那燕丹定是使了妖法,迷惑了王上!”
“岂有此理!嬴姓先祖披荆斩棘方得此基业,岂容一外人鸠占鹊巢?我等必要死谏!”
流言在刻意引导下,迅速演变成确凿的“内部消息”,最终如同惊雷般在秦国顶层圈子里炸开。
一时间,无数府邸内,惊怒交加的斥骂声、捶胸顿足的痛哭声、忧心忡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嬴姓宗亲与宗室关系密切的老牌贵族,甚至一些对燕丹早有不满的朝臣,都感到了一种被彻底冒犯和颠覆的恐慌。
将国都封给一个臣子,这不仅仅是恩宠过度,简直是在刨他们赖以生存的、等级与血统的根基!
愤怒与恐惧迅速转化为行动。
许多人开始串联,互通声气,约定时日,准备聚集宫门,以最激烈的方式——哭庙、血谏、甚至以头抢地,来迫使秦王收回这道“荒谬绝伦”的成命。
一股汹涌的反对浪潮,眼看就要拍向咸阳宫。
就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许多人摩拳擦掌准备“死谏”以示忠诚,或者说,维护自身利益的关键时刻。
李斯,这个被普遍认为是秦王心腹,新政得力干将的人物,“恰好”出现在了几位颇有影响力的宗亲元老和重臣私下聚议的场合。
面对众人或激动、或愤慨、或忧心的诘问与倾诉,李斯并未像他们预期的那样为秦王辩解,或是强硬弹压,反而摆出了一副凝重而理解的神情。
他先是耐心地听完了众人七嘴八舌的抱怨和“大秦将亡”的痛心疾首,等到声音渐歇,他才缓缓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诸位,诸位,”李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激动的场面稍稍冷却,“可否先听李斯一言?”
众人目光聚焦于他,眼神复杂,有期待,有怀疑,也有不屑。
李斯清了清嗓子,神色肃然,抛出了第一个问题:“在议论封地之事前,李斯斗胆请问诸位,安秦君自入秦以来,所立功绩,诸如改良农具、献上马鞍马镫、制出香皂、提纯烈酒、烧造玻璃、推广石磨坊渠……乃至近年来在农桑、工巧、乃至军中诸多助益,这些功劳,可是实打实,有益于国,有益于民的?”
这个问题让在场许多人一噎。
他们可以骂燕丹出身,可以骂他惑主,但唯独无法否认这些摆在明面上的功劳。
那些东西确确实实提升了秦国的国力,便利了军民生活,甚至间接增强了军力。
有人面色不豫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也有人梗着脖子低吼道:“此乃其为臣本分!既食秦禄,自当为秦效力!难不成凭这些,就能将国都拱手相送?”
“非也,非也。”李斯摇了摇头,并未直接反驳,而是顺着那人的话,将话题引向另一个方向,“我们暂且搁置‘封咸阳’之事不提。单论功劳,安秦君如此卓着,是否当赏?是否应有封地以酬其功?”
这一次,点头的人多了些。
按照秦法军功授爵授地的传统,以燕丹的功劳,封君赐地,理论上确实说得过去,只是这“地”的份量实在骇人。
见众人情绪被稍稍拉回理性的轨道,李斯眼中精光一闪,抛出了他精心准备的、更具冲击力的问题:
“那么,李斯再问诸位,若大王不将咸阳赐予安秦君,而是依常例,赐予他一块偏远丰腴之地,比如,蜀中,或者新定的赵地某处,作为封地。以安秦君之才智,及其手中那些层出不穷的‘奇技’……”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渐渐凝重的脸,缓缓道:“天高皇帝远,假以时日,诸位以为,他会将那块封地,经营成何等模样?届时,是又一个国中之国,还是我大秦忠诚不二的藩篱?”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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