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地铁隧道深处，潮湿、阴冷，只有应急灯投下惨淡的光晕，在布满涂鸦的墙壁上拉长出扭曲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铁锈、灰尘和某种啮齿动物特有的腥臊气味。
这里是城市的血管，也是阴影滋生的温床。守夜人的移动据点，就隐藏在这错综复杂的隧道网络中的一个废弃检修站内。厚重的防爆门隔绝了外界，内部是经过改造的生活区和指挥中心，各种闪烁着指示灯的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
林辰坐在一个金属箱子上，手里拿着一块高能量的压缩食物，味同嚼蜡地咀嚼着。他的目光却紧紧盯着前方一块巨大的显示屏，上面正以惊人的速度滚动着加密的数据流和城市监控画面的碎片。
守夜人，或者说，他的名字——雷烈，正站在屏幕前，双手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操作着，眉头紧锁。他脱掉了沾满油污的工装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露出精悍的肌肉和左臂上一道狰狞的、似乎是被能量武器灼伤的旧疤。
“感觉怎么样？”雷烈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在空旷的检修站里带着回音，“动态视力的超频使用，对大脑负荷不小。”
林辰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还行，就是有点……晕车后的感觉。”他回想起立交桥上那惊魂一刻，依旧心有余悸。那种将世界放慢、洞悉一切的感觉固然强大，但事后带来的精神疲惫也异常强烈。
“你的同步率和身体适应性比我们预估的要高。”雷烈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但这还不够。‘清道夫’的装备库里，有专门针对意识共生体的干扰武器。一旦被那种东西击中，你和你脑子里的那位，可能会被强行剥离，甚至直接湮灭。”
强行剥离？湮灭？林辰心中一寒。他和074号早已是命运共同体，一损俱损。
“我们必须在他们动用那种级别的武器前，找到反制方法，或者……先干掉他们。”雷烈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但内容却杀气四溢。
“干掉猎人？”林辰深吸一口气，“我们能做到吗？”
“单对单，正面抗衡，胜算低于百分之二十。”雷烈终于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林辰，“但他们并非无懈可击。管理局行事有其规则和程序，猎人也需要情报和支持。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们的‘节点’，切断他们的‘触手’。”
他走到另一块屏幕前，调出了一幅城市三维地图，上面标记着十几个闪烁的红点。
“这些，是我们根据你提供的碎片能量特征，以及近期异常能量波动，筛选出的潜在‘观测点’。”雷烈解释道，“猎人不可能独自监控整座城市，他一定在本时代发展了线人，或者布置了自动化的监视设备。找到并拔除它们，就能暂时戳瞎他的眼睛，为我们下一步行动争取时间。”
林辰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感觉压力巨大。
“我们需要更精确的定位。”意识中，074号提出建议，“我可以尝试主动释放一个低强度的、经过伪装的探测信号，引诱猎人的监控网络做出反应，从而反向定位其核心节点。”
“太冒险了！”林辰立刻在意识里反对，“这不等于是主动暴露我们的位置吗？”
“风险可控。”074号冷静分析，“信号强度将控制在环境背景噪音的临界点，伪装成自然发生的时空涟漪。除非猎人时刻保持最高级别的全频段扫描，否则大概率会被忽略。而一旦他的监控网络对此产生响应，我们就能捕捉到那细微的能量反馈。”
林辰将074号的计划转述给了雷烈。
雷烈听完，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沉思了片刻：“置之死地而后生……有点意思。理论上可行，但需要对信号强度和释放时机进行极其精准的把控。一旦玩脱了，我们这就得像被捅了的马蜂窝。”
他走到一台造型古怪、布满了各种旋钮和天线的设备前：“这是‘潜行者’信号模拟器，原本是用来测试屏蔽场漏洞的。或许可以配合你的那位‘房客’，完成这个钓鱼计划。”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辰、074号和雷烈团队的技术人员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工作。074号提供信号参数和释放算法，雷烈团队负责硬件支持和环境屏蔽，确保信号释放的范围和影响被严格限定在检修站内部。
林辰则作为“信号放大器”和“稳定器”，他的身体和意识是074号与物理世界连接的最佳桥梁。他需要进入深度冥想状态，尽可能提升与074号的同步率，以确保信号释放的稳定和精准。
这比单纯的动态视力超频还要困难。他需要完全放空自我，让074号的意识如同水流般充盈他的每一个念头，却又不能失去自我的主导权。好几次，他都差点迷失在那浩瀚冰冷的数据流中，是074号及时将他拉回。
“同步率提升至65%……信号模拟程序加载完毕……环境屏蔽场强度最大化……”074号的声音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汇报着每一个步骤。
雷烈站在主控台前，手指悬在一个红色的按钮上方，神情凝重：“最后确认，所有准备就绪。林辰，你准备好了吗？”
林辰盘膝坐在地上，双眼紧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深吸一口气，在意识中与074号完成了最后一次校准。
“开始吧。”
雷烈重重按下了按钮！
嗡——！
一股无形的、极其细微的波动以林辰为中心，如同水波纹般扩散开来，穿透了检修站的厚重墙壁，融入了外界的空间。这股波动是如此微弱，甚至连检修站内的仪器都没有产生明显的读数变化。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主屏幕上那个代表着信号反馈的频谱分析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频谱仪上只有代表环境噪音的杂乱线条在微微跳动。
一分钟……两分钟……
就在林辰感觉精神即将透支，快要维持不住那种高精度同步状态时——
嘀！嘀嘀！
频谱仪上，一个极其微弱的、但频率异常稳定的尖脉冲信号，突然在某个特定频段跳了出来！虽然它一闪即逝，几乎瞬间就被环境噪音淹没，但还是被高度敏感的捕捉设备记录了下来！
“捕捉到响应信号！”一名技术人员兴奋地低呼。
“信号源定位！”雷烈立刻下令，“分析反馈路径！”
屏幕上，城市三维地图快速放大、锁定！之前标记的十几个红点大部分黯淡下去，只剩下三个红点变得异常明亮，并且有一条几乎不可见的能量轨迹，如同蛛丝般，从这三个红点延伸出去，指向了城市西北方向的……一片高档滨水别墅区！
“找到了！”雷烈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眼中精光爆射，“三个次级监控节点，一个疑似的主控终端！就在‘碧水苑’！”
碧水苑？林辰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猛地想起来了，那是赵凯和他那个新靠山——公司副总住的地方！难道……
“节点信号特征分析完成……”074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其中一个次级节点的生物信息残留……与赵凯匹配度高达99.7%。”
果然是他！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竟然投靠了猎人，成了他在本时代的眼线！
“另一个主控终端信号……”074号顿了顿，似乎在确认什么，“能量特征与我在逃亡途中遭遇的‘公司特遣队’制式装备，有82.3%的相似度。”
寰宇能源集团的人也插手了？！而且和猎人的监控网络搅和在了一起？
林辰的心沉了下去。情况比想象的更复杂。猎人和未来能源公司，这两股致命的势力，似乎因为共同的目标——清除他和074号——而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合作？或者至少是信息共享？
“好消息是，我们找到了目标。”雷烈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丝嗜血的笑容，“坏消息是，目标比我们想的更棘手。一个标准的清道夫，可能还搭上了一个公司的行动小组。”
他看向脸色苍白的林辰：“怎么样？小子，怕了吗？”
林辰抬起头，眼中虽然还有未散去的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产生的狠厉。赵凯，猎人，能源公司……所有想要他命的敌人，此刻似乎都聚集在了那个叫做碧水苑的地方。
他缓缓站起身，因为精神消耗而有些摇晃，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怕？”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我现在只想问问他们，准备好……付代价了吗？”
检修站内，气氛瞬间变得肃杀。所有人都知道，找到目标只是开始，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要拉开序幕。
而他们，即将主动踏入猎人与公司布下的死亡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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