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店的硝烟尚未散尽，卷帘门扭曲成抽象艺术，墙面破洞灌进带着焦糊味的夜风。王鹏提着还在滴油的高压水枪，愣愣地看着满地瘫痪的外骨骼装甲。
“这就……结束了？”他喉咙发干，声音嘶哑。
苏沐瑶靠在操作台边，职业套装沾满油污，握着钢管的手指关节泛白。她看着探测器屏幕上逐渐熄灭的红点，呼吸急促。
林辰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脑海深处与074号的急速交流。
“清道夫小队生命信号确认消失。重型装甲单位‘壁垒’已瘫痪，核心被守夜人小队取走。”074号的汇报冰冷而高效，“检测到守夜人留下的加密数据包，正在破解……内容涉及碧水苑地下管网结构及异常能量源坐标。”
数据包？林辰心中一动。守夜人果然不只是来帮忙的，他们也在追查同样的目标，并且似乎掌握了更多情报。
“林辰！”苏沐瑶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指着探测器屏幕边缘，那里有一个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的蓝色光点正在移动，“这个信号……刚才战斗时就在了，一直在移动！”
林辰立刻凑近屏幕。那个光点很小，颜色与清道夫装备的能量特征相似，但更加纯净，而且移动轨迹非常诡异——它并非在地面道路移动，而是在城市错综复杂的地下管网系统中穿行，方向明确地朝着郊区而去。
“放大轨迹！分析信号特征！”林辰对074号下令。
屏幕上的地图迅速放大，聚焦在那条沿着地下管网延伸的蓝色轨迹上。074号将捕捉到的信号数据进行深度解析，一个模糊的轮廓逐渐在屏幕中央构建出来——那是一个长约两米、宽一米的圆柱形维生舱的简化模型，舱体内部分辨出一个蜷缩的、连接着无数管线的人形生物轮廓。
“生物特征扫描匹配中……”074号的声音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波动，“匹配完成。目标身份：尘阁旧书店店主，顾青岩。生命体征微弱，处于强制休眠状态。维生舱能量源与清道夫装备同源，但更为古老……设计风格符合时空管理局早期制式。”
顾青岩！那个在城隍庙经营旧书店、为他打开地下黑市大门的神秘老头！他竟然被抓住了？而且被关在时空管理局的维生舱里，像货物一样在地下管道中运输？
林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顾青岩知道太多秘密，关于黑市，关于守夜人，甚至可能关于074号和源点公式。他落在管理局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能追踪到他的目的地吗？”林辰急促地问。
“正在根据管网地图和移动速度推算……目标最终坐标指向……城西废弃的第三自来水处理厂。”074号迅速给出了答案，同时在地图上标记出一个鲜红的终点。
自来水处理厂？那里地势偏僻，结构复杂，地下空间巨大，确实是建立隐蔽据点或者进行非法活动的理想地点。
“他们为什么要转移顾青岩？”苏沐瑶也看到了屏幕上的分析结果，作为律师的敏锐让她立刻抓住了关键，“是因为我们之前的行动打草惊蛇，让他们不得不转移重要‘资产’？还是……他们准备对顾老做什么？”
“可能是审讯，也可能是……意识提取。”074号的回答让林辰不寒而栗，“时空管理局有技术可以从生命体大脑中直接读取记忆信息，过程……具有不可逆的破坏性。”
必须救他！林辰瞬间下定了决心。不仅仅是为了报恩（顾青岩毕竟给过他指引），更是为了阻止管理局获得更多关键信息，也是为了……心中的那点道义。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可能因他而受到牵连的老人遭受那种命运。
“鹏子，沐瑶，”林辰转过身，眼神锐利，“我们得去自来水厂。”
“没问题！干他娘的！”王鹏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看到林辰凝重的表情和苏沐瑶担忧的神色，就知道事情不小，他毫不犹豫地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水枪残骸，“等我再搞点大家伙！”
“林辰，这太危险了！”苏沐瑶抓住他的胳膊，眼中满是忧虑，“对方刚刚派出一支清道夫小队来抓你，现在他们的据点里肯定戒备更加森严！我们只有三个人，而且……”她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店铺和外面漆黑的夜色。
“不是三个人。”林辰摇摇头，指了指探测器屏幕上那个刚刚被074号标记出来的、代表着守夜人加密数据源的绿色光点，“守夜人也在追查这个信号，他们比我们更了解管理局，而且他们刚刚还‘帮’了我们一次。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与守夜人合作？”苏沐瑶蹙眉，“他们可信吗？”
“目前来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林辰分析道，“而且，他们似乎掌握着我们不知道的情报。单靠我们，救出顾老的机会渺茫。联合他们，成功率会高很多。”
他立刻通过074号，尝试向守夜人留下的那个加密信道发送了一条简短的讯息：“追踪到顾青岩信号，目标正被转移至城西第三自来水厂。请求合作救援。”
讯息发出后，是短暂的、令人焦灼的沉默。
几秒钟后，探测器屏幕闪烁了一下，一条新的、同样加密的讯息传了回来，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跟上。”
同时，一个绿色的箭头出现在屏幕上，指示出一条通往自来水厂的、相对隐蔽的路线。
守夜人同意了！
“他们让我们跟上！”林辰精神一振，“鹏子，还能找到能开的车吗？”
“后院还有辆拉货用的破面包，就是有点吵……”王鹏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辰打断。
“就它了！沐瑶，你……”林辰看向苏沐瑶，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行动无疑更加危险。
“我跟你们一起去。”苏沐瑶斩钉截铁地说，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眼神坚定，“我是律师，也许在谈判或者交涉时能用上。而且，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她知道留下等待只会更加煎熬。
林辰看着她的眼睛，看到了里面的决绝，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只能重重点头：“好！但一切行动听指挥，安全第一！”
三人迅速行动起来。王鹏从后院把那辆漆皮剥落、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五菱面包车开了出来。林辰将重要的装备，包括那个组装好的探测器（虽然部分元件在战斗中损坏，但核心功能尚存）和几件守夜人留下的、看起来像是通讯和干扰装置的小玩意儿搬上车。苏沐瑶则准备了一个简易的急救包。
面包车发出拖拉机般的轰鸣，驶离了如同战后废墟般的烧烤店，融入了夜色之中。
按照屏幕上绿色箭头的指引，他们没有走主干道，而是穿行在老旧城区的小路和偏僻的辅路上，最大限度地避开可能的监控和巡逻。
车内气氛凝重。王鹏专注地开着车，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着这破车的方向盘像磨盘。苏沐瑶坐在副驾驶，不时回头看看后座上闭目养神的林辰，欲言又止。
林辰并非在休息，他正全力与074号进行着战前最后的准备。
“自来水厂结构图已从公共数据库调取，但内部可能已被大规模改造。守夜人提供的数据包中包含部分疑似内部结构扫描图，正在进行比对整合。”
“根据顾青岩维生舱的移动速度和方向判断，预计将在二十五分钟后抵达自来水厂。我们必须在他们将顾老转移至更核心区域前拦截。”
“守夜人小队位置正在我们前方约一点五公里处平行移动，他们似乎也在规避主要道路。”
“能量扫描显示自来水厂区域存在高强度屏蔽场，内部情况不明。检测到多个与清道夫装备相似的能量信号源，数量……不少于八个。可能存在重型装备。”
不少于八个清道夫？还可能存在重型装备？林辰的心揪紧了。这绝对是一个龙潭虎穴。
“我们有什么优势？”他在意识中问。
“突袭。对方可能没想到我们刚经历袭击后，会立刻反向追踪，并且与守夜人联合行动。”
“信息。我们掌握了目标的确切位置和移动轨迹，守夜人可能拥有内部结构信息。”
“你的能力。同步率稳定在68%，动态视力和神经反射处于良好状态。”
“以及……”074号顿了顿，“守夜人拥有的、针对管理局科技的特殊对抗手段。”
听起来优势并不多，而且充满了不确定性。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面包车在坑洼的路面上颠簸前行，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已经能够远远看到那座废弃自来水厂如同巨兽骨架般 silhouetted 在昏暗天光下的轮廓，高大的沉淀池和锈蚀的管道在夜色中显得阴森而诡异。
“快到地方了，辰子，怎么搞？”王鹏降低了车速，低声问道。
林辰睁开眼，看向探测器屏幕。代表顾青岩维生舱的蓝色光点已经非常接近自来水厂区域，而代表守夜人小队的绿色光点则在厂区外围的一个预定集结点停了下来。
“去和他们汇合。”林辰沉声道。
面包车悄无声息地滑入集结点——一个长满荒草的、废弃的货车停车场。刚停稳，三个披着深灰色光学迷彩、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就从阴影中浮现出来，正是雷烈、夜莺和铁砧。
雷烈看了一眼冒着黑烟的面包车，嘴角扯了扯：“交通工具……挺别致。”
林辰没理会他的调侃，直接开门见山：“顾老还有多久进入厂区？里面什么情况？”
“维生舱还有七分钟抵达预设入口——厂区西侧的废弃排水涵洞。”夜莺手里拿着一个更先进的战术平板，上面显示着清晰的实时动态，“里面至少有十个热能信号，分布在不同位置。其中三个信号强度很高，可能是重型单位或者能量节点。屏蔽场很强，更详细的侦查受阻。”
十个敌人！还有重型单位！
“计划？”林辰看向雷烈。
雷烈舔了舔嘴唇，眼神在夜色中闪着狼一般的光：“简单。我和铁砧从涵洞正面强攻，吸引火力。夜莺占据制高点，提供狙击支援和情报。你……”他看向林辰，“你和你的小朋友，跟我们正面一起，用你的那种‘看清一切’的能力，帮我们找出弱点，速战速决。至于另外两位……”他目光扫过王鹏和苏沐瑶。
“我跟你一起！”王鹏立刻表态，晃了晃手里不知道从哪又找来的一根实心铁棍。
苏沐瑶也上前一步，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坚定：“我可以负责外围警戒，或者……照顾伤员。”
雷烈看了看他们，没有反对，只是对林辰说：“看好你的人。行动中我们没法分心照顾。”
“明白。”林辰点头。
“好！检查装备，一分钟后行动！”雷烈低吼一声，开始最后整理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把造型更加夸张、充满了暴力美学的黑色步枪，枪身上布满了能量导管。
林辰也深吸一口气，将“洞察者”眼镜戴好，与074号进行了最后的同步确认。
“同步率稳定在70%。动态视觉模块超频准备就绪。战术链接已与守夜人小队建立。”
一分钟很快过去。
雷烈打了个手势，如同猎豹般率先窜出，铁砧紧随其后，两人如同两道灰色的闪电，无声无息地朝着自来水厂西侧那个巨大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排水涵洞扑去。
夜莺则如同灵猫般几个起落，消失在旁边一栋最高的废弃水塔的阴影中。
林辰看了一眼王鹏和苏沐瑶：“跟紧我，注意安全！”说完，他也发力跟上，王鹏和苏沐瑶紧随其后。
越是靠近涵洞，越是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涵洞内部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地狱。只有隐隐的、规律的机器运转声从深处传来。
就在雷烈和铁砧即将冲入涵洞的瞬间——
咻！咻！咻！
数道炽热的红色能量光束如同毒蛇般从涵洞深处的黑暗中射出，精准地覆盖了他们前进的路线！
“敌袭！找掩护！”雷烈反应极快，一个侧扑翻滚到一堆废弃的水泥管后面，能量光束打在他刚才的位置，留下几个焦黑的坑洞。
铁砧也凭借强悍的身体素质，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扫射，厚重的作战服被擦过的光束灼出一道黑痕。
对方的反应速度远超预期！他们早有准备！
林辰猛地停下脚步，将王鹏和苏沐瑶拉到一个巨大的金属储水罐后面。他的动态视力瞬间开启，捕捉到涵洞深处几个若隐若现的、穿着黑色装甲的身影，以及更深处那个正在被运入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维生舱！
“发现目标！顾老在涵洞深处约五十米处，正在被快速转移！”林辰通过战术链接急呼。
“夜莺！敲掉他们的射手！”雷烈在掩体后怒吼。
砰！
一声沉闷的、不同于能量武器的枪响从水塔方向传来！涵洞深处，一个刚刚探出身准备再次射击的清道夫，头盔侧面猛地爆开一团火花，整个人向后栽倒！
守夜人的狙击步枪，使用的是特制的实体弹头，似乎对能量装甲有奇效！
“漂亮！”铁砧吼了一声，趁机从掩体后冲出，手中的多管榴弹发射器喷出火舌！
轰！轰！
两发高爆榴弹在涵洞内爆炸，火光和硝烟暂时遮蔽了对方的视线。
“推进！”雷烈抓住机会，如同猛虎出闸，手中的黑色步枪喷射出致命的蓝色能量脉冲，压制着对方的火力。
林辰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对着王鹏和苏沐瑶喊了一声：“躲好！”随即也从掩体后冲出，动态视力全开，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弹幕中穿梭，迅速靠近雷烈和铁砧。
他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快速扫描着涵洞内的每一个敌人，每一个掩体，每一条可能的路线。
“左侧上方管道，有埋伏！”
“右边那个装甲单位，膝盖关节是弱点！”
“注意！他们启动了自动防御炮塔！位置在……”
林辰的声音通过战术链接，清晰而迅速地传入雷烈和铁砧的耳中。有了他的“上帝视角”指引，两人的推进速度陡然加快！雷烈的步枪精准地点名着被林辰指出弱点的敌人，铁砧则如同人形坦克，用强大的火力和厚重的装甲强行开路。
三人小组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入了涵洞深处的防御阵地！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接近那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维生舱时，整个涵洞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警告！检测到高能反应！类型……未知！”074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林辰抬头望去，只见涵洞最深处的黑暗被两道骤然亮起的、如同小型太阳般的猩红色光芒撕裂！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蜘蛛般的机械造物，正缓缓从地下升起，八条巨大的金属节肢深深扎入地面，庞大的身躯几乎堵死了整个涵洞通道！那猩红的光芒，正是它头部复眼式传感器发出的！
这是什么鬼东西？！时空管理局的终极兵器吗？
雷烈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妈的！是‘清除者’步行机甲！他们连这玩意儿都运过来了？！”
清除者机甲！光是这个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
那庞大的机械蜘蛛抬起一条前肢，前端的能量发射器开始凝聚令人心悸的毁灭性能量光芒，锁定了正在突进的三人！
危机，瞬间提升至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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