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血腥气，刮过黑云山主寨前那片被血水浸透的焦土。
残破的寨墙在投石车的最后一次轰击下，终于垮塌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如同凶兽张开的獠牙巨口。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者的哀嚎声汇聚成一片，震得人耳膜发疼。狼牙军的玄黑战旗，在无数将士用生命铺就的道路上，顽强地向前推进，每一步都踏着粘稠的血泥。
杨帆身披数创，暗沉的皮甲上满是刀箭留下的白痕和深可见骨的裂口，鲜血浸透了内衬，黏腻而冰冷。他手中的横刀已然卷刃，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浓烈的死亡气息。凡胎境九重巅峰的玄气在体内近乎枯竭的经脉中艰难运转，带来一阵阵虚脱般的眩晕。
但他不能倒。
身后是跟着他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兄弟，脚下是即将攻陷的敌巢，眼前，是那个必须跨越的障碍——黑云寨主，韩当！
韩当矗立在主寨大厅前的石阶上，身形魁梧如山，一身精铁重甲染满了暗红色的血垢。他手中那柄门板宽的鬼头刀，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血珠，那是刚刚被他劈成两半的狼牙军小队长的血。真元境中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实质的重锤，压得周围奋勇冲杀的狼牙军士兵动作都不由得一滞，心生寒意。
“杨帆！小辈！”韩当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戾气，“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来犯我黑云寨？今日，此地就是你的埋骨之所！”
杨帆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不知是谁的血污，眼神锐利如鹰隼，非但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压倒，反而激起了骨子里的凶性。他穿越而来，经历过的绝望比这更甚！从流民堆里挣扎求活，与野狗争食，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韩当！你鱼肉乡里，荼毒百姓，今日，狼牙便替天行道！”杨帆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他知道，境界的差距是实打实的，硬拼只有死路一条。唯有以命搏命，用对方意想不到的方式，才有一线生机！
“《破军刀法》——星坠！”
他不再犹豫，强提最后一口玄气，身体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卷刃的横刀划破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刀尖凝聚着他所有的意志和力量，直刺韩当面门！一往无前，有死无生！
“蚍蜉撼树！”韩当狞笑，鬼头刀带着浑厚的真元，后发先至，横扫而来！刀未至，那凌厉的罡风已经刮得杨帆脸颊生疼。
不能硬接！杨帆脑中警铃大作！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一个矮身，几乎是贴着地面滑铲而去，同时横刀上撩，目标竟是韩当重甲保护相对薄弱的大腿内侧！这是现代搏击思维与古老刀法的结合，刁钻而狠辣！
“嗯？”韩当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仓促间回刀格挡。
“铛！”
火星四溅！杨帆只觉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横刀几乎脱手！整个人被震得向后翻滚，喉头一甜，一口逆血喷出。
境界的差距，太大了！
“大哥！”不远处，深陷重围的周丕看到杨帆受创，目眦欲裂。他如同疯虎般挥舞着门板大的巨斧，将身边两个黑云寨头目连人带武器劈飞，想要冲过来救援，却被更多敌人死死缠住，只能发出焦急的怒吼。
“保护主公！”
“跟这群杂碎拼了！”
狼牙军的将士们也看到了主帅气竭呕血，非但没有溃散，反而被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攻势更加疯狂。一个断了手臂的老兵，用牙咬着战刀，单臂抱着一个敌人滚下山崖；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新兵，看着身旁倒下的小队同伴，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红着眼胡乱地将长矛捅进敌人的胸膛，直到自己被数把长刀贯穿……
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生命如同草芥，在刀锋下成片倒下。
韩当得势不饶人，一步踏出，地面似乎都微微一震。鬼头刀化作一片死亡的阴影，将杨帆周身笼罩。“给我死！”
避无可避！
杨帆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不退反进，竟迎着刀锋冲了上去！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残存的玄气全部灌注于双腿和持刀的右臂，速度骤然提升！
“噗！”
鬼头刀的刀锋擦着他的肋骨掠过，带走一大片皮肉，甚至能听到骨头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凭借顽强的意志硬生生挺住！
两人身影交错！
杨帆的左臂如同铁箍般，死死抱住了韩当持刀的右臂，限制其行动！同时，他右手那柄卷刃的横刀，以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姿态，舍弃了所有花哨，凝聚了他穿越以来的所有不甘、挣扎、愤怒与守护的信念，直直地、狠狠地捅向韩当脖颈与头盔的连接处——那里是重甲防护的缝隙！
“你！”韩当瞳孔骤缩，他没想到杨帆如此悍不畏死！他想抽刀，手臂却被杨帆以伤换来的钳制死死锁住！想后退，杨帆如影随形！
“破——军！”
杨帆发出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
“噗嗤！”
卷刃的横刀，在玄气和决死意志的加持下，硬生生撕裂了护颈的皮革与锁子甲，精准而狠辣地刺入了韩当的咽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韩当脸上的狞笑僵住，转为难以置信的惊恐，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有大股大股的鲜血和气泡从喉咙的破洞中涌出。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下去。
“寨主！！！”
周围残存的黑云寨匪徒发出绝望的嘶喊。
杨帆猛地抽出横刀，带出一蓬温热的鲜血。他踉跄后退，拄着刀，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痛彻心扉。
韩当的尸体，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主寨前方。
随即，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从狼牙军口中爆发！
“主公万岁！”
“韩当已死！黑云寨完了！”
士气大振的狼牙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黑云寨匪徒最后的心理防线，残敌开始四散奔逃。
周丕终于杀透重围，冲到杨帆身边，看到他几乎成了血人，尤其是肋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眼眶瞬间红了：“大哥！你怎么样！”
杨帆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却挤出一个疲惫而释然的笑容，声音微弱却清晰：“还……死不了。打扫战场，肃清残敌……快！”
他目光扫过周围，看着那些倒下的、熟悉或不熟悉的狼牙军士兵的尸体，看着他们至死都紧握着的武器，心中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无尽的沉重与悲凉。
这一战，赢了。
但狼牙堡，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夕阳的余晖如血般泼洒在山巅，将这片修罗场染得更加凄艳。胜利的旗帜，终究是由无数忠魂烈骨支撑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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