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没有立刻进入闭关。
他将自己强行稳定在一个临界点上,维持着表面正常的运转。他先是花费了整整三天时间,以残存的理智和强大的意志力,在纯白神殿最深处,为自己构筑了一个绝对隔绝的、由层层叠叠秩序法则与纯粹灵魂力量构成的“静思室”。这个过程耗尽了他最后一丝从容,每一道符文落下,他都能感受到意识深处那暗红阴影不甘的躁动与反噬。
当他终于完成最后一道封印,踏入静思室,将那扇由星光凝结的门扉在身后无声闭合时,他几乎是踉跄着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粗重。金色的眼眸深处,一抹暗红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不受控制地晕染开一瞬,又被他强行压制回去。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但他必须先处理好外界的一切。他将自己闭关期间的最高权限,暂时转移给了阿哲和星焰联合组成的“临时执委会”,并留下了一道只有在检测到沈清弦生命体征出现重大危机、或宇宙遭遇无法抵御的毁灭性威胁时才能触发的最高警报。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盘膝坐下,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直面那片被暂时囚禁在金色牢笼中的、翻滚不休的黑暗。
神殿主厅,治疗平台上。
沈清弦在深度昏迷中,眉头再次微微蹙起,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安的梦境。他周身的能量波动依旧微弱,但比起刚被带回时那种随时会消散的状态,已经稳定了太多。纯净的能量流持续滋养着他破碎的神魂和千疮百孔的身体。
星焰的投影守在旁边,看着沈清弦苍白的面容,又看了看静思室紧闭的门扉,眼中充满了忧虑。她能感觉到,这两位大人,一个重伤濒危,一个看似回归却隐患深重,这座象征着宇宙权柄的神殿,此刻竟显得有几分风雨飘摇。
阿哲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星焰,来自边缘第七监测站的加密报告。”
“说。”
“大约十二个标准时前,在废弃星域K-73(即发现能量残留处)附近,检测到小规模、非自然空间塌陷现象。根据能量逸散图谱分析……与执政官大人(指顾琛)之前残留的异常能量特征,有百分之六十七的近似度,但……更为纯粹,也更为隐晦,似乎经过了某种‘提纯’或‘伪装’。”
星焰的机械义眼猛地亮起红光:“什么意思?那里还有东西?或者说……有东西在清理痕迹?”
“可能性很高。”阿哲的电子音模拟出类似吸气的声响,“更棘手的是,在塌陷现象发生后三小时,一支隶属于‘探索者联盟’(一个由多个中级文明组成的松散联合体)的科研船队恰好例行巡逻经过该区域边缘,其旗舰‘远见号’突然与母星失去联系,信号在消失前传回了极其短暂的、受到未知高维能量干扰的警报。”
“远见号呢?”
“彻底失联。我们调用了最近的天体望远镜,发现那片区域残留着一些……非自然形成的金属和能量残骸,特征与‘远见号’吻合,但损毁程度极高,像是被某种……暴力撕碎并部分吸收。”
星焰的心沉了下去。一支装备了中等文明顶级探测和防御系统的科研船队,无声无息地被摧毁、吞噬?这绝非自然现象,也不是一般星际海盗或异常天体能做到的。
“能追踪到能量去向吗?”
“非常困难。对方似乎极其擅长隐匿和空间跳跃,留下的痕迹微乎其微。但根据有限的轨迹推算……其大方向,并非指向我们核心星域,而是……朝着‘幽暗星海’去了。”
“幽暗星海?”星焰一愣。那是新生宇宙中一片极为广袤、星体稀疏、能量稀薄、法则也相对薄弱的“荒芜之地”,几乎没有成型的文明,只有一些游荡的能量生物和奇特的宇宙现象。通常被视为未开发的边疆,偶尔有些探险家会去碰运气。
对方去那里干什么?那里有什么吸引它的东西?还是仅仅为了避开核心区域的监控?
“加强幽暗星海方向的监控力度,提升至二级警戒。”星焰迅速下令,“同时,以‘遭遇未知高维空间灾害’为由,向探索者联盟发出非正式通告,提醒他们注意该区域危险,暂时不要派遣船只靠近。”
“明白。另外……”阿哲顿了顿,“执政官大人(沈清弦)之前启动的‘天网’推演系统,在预设的自动模式下,基于新获取的‘远见号’失联事件数据,进行了一次概率推演。”
“结果?”
“推演显示,有百分之四十二的概率,该未知威胁的最终目标,与宇宙基础法则的‘薄弱点’或‘初生本源’有关。而在幽暗星海深处,根据早期探测数据,存在数个疑似‘法则新生褶皱’和‘原始能量汇聚点’的区域。”
星焰沉默了。这意味着,那个未知的威胁,可能不仅仅是在躲避或捕猎,它可能有着更明确、更危险的目标——触动宇宙的根基!在两位大人都无法全力出手的此刻,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她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沈清弦,又看了一眼静思室紧闭的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既要确保两位大人的恢复与安全,又要应对这悄然浮现的、神秘而危险的未知威胁。
“将所有情报归档,设定为加密一级。”星焰最终沉声道,“在执政官大人苏醒,或顾琛大人出关之前,我们的首要任务仍是守护神殿和辅助恢复。对外保持最高级别的静默观察,非必要不介入。但……做好随时应对突发危机的准备。”
“是。”
神殿再次恢复了表面的平静。能量无声流淌,治疗设备稳定运行,星辰在头顶缓缓旋转。
然而,无论是沉睡的沈清弦眉心那细微的不安蹙起,还是静思室内偶尔泄露出的、一丝极淡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亦或是遥远幽暗星海深处,那悄然掠过冰冷星辰的、一抹难以察觉的阴影……都预示着,这平静之下,正有更深的暗流,在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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