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中央的虚无之地,光滑如镜的“地面”映不出任何倒影,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顾琛和沈清弦并排躺着,身体冰冷,气息微弱到几乎与这片虚无融为一体。只有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以及彼此间那微弱到难以察觉、却始终不曾断绝的灵魂共鸣,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离去。
方才那场倾尽所有的融合反击,如同燃尽了最后一滴灯油的残烛,带来了短暂的明亮,也将他们推入了更深沉的黑暗。顾琛的灵魂因强行驱动禁忌般的力量而变得更加破碎,那金蓝交织的烈焰仿佛灼穿了他最后的本源,此刻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纯金色的核心在识海深处缓慢搏动,如同即将凝固的熔岩。沈清弦的状况同样糟糕,强行抽取那刚刚凝聚的混沌本源,让他的灵魂再次濒临溃散的边缘,意识沉入了一片冰冷粘稠的、连痛苦都变得模糊的深渊。
他们都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只有在本能的驱动下,下意识地通过交握的手,汲取着彼此身上那一点点微弱的生命热度,维持着那缕摇摇欲坠的生机之火。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几次心跳的间隙,又或许漫长如整个文明的兴衰。
神殿破损的边缘,那些稀薄而狂乱的黑暗能量,在最初的溃散与不甘的嘶鸣后,渐渐平息了下来。它们不再试图凝聚攻击,而是如同受伤的野兽,蜷缩在阴影里,缓慢地、本能地汲取着神殿破损处泄露出的、以及之前战斗中散逸的游离能量,进行着极其缓慢的自我修复。
而在那片黑暗的最深处,那点几乎被湮灭的暗金色余烬,却并未如其他部分那样沉寂。它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违背常理的方式,无声无息地吸收着周围逸散的黑暗能量,甚至包括之前被顾琛和沈清弦融合力量“净化”后残留的、最精纯的秩序与混沌粒子。
它的“成长”速度,远超那些散乱的黑暗能量。
渐渐地,它不再是微不足道的余烬,而是凝成了一颗指节大小、通体暗金、表面流淌着如同活物般复杂纹路的“卵”。这枚“卵”静静地悬浮在黑暗深处,没有散发出任何强烈的能量波动,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隐匿”与“模仿”,其能量特征变得极其模糊,仿佛与周围破损的神殿结构、游离的法则碎片融为一体。
它似乎在……等待,或者孕育。
神殿内部,绝对的寂静持续着。
直到——
沈清弦那沉入深渊的意识,在无尽的冰冷与黑暗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律动”。
那律动,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的体内。更准确地说,是来自他那几乎破碎的混沌本源最深处,一丝源自宇宙诞生之初的、最原始的生命脉动。这脉动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星火,却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韧性,在他的灵魂废墟中,极其缓慢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生……灭……生……灭……
如同呼吸,如同心跳。
这脉动牵引着他涣散的意识,让他想起了一些几乎被遗忘的东西。想起最初作为“弦月”在数据海洋中游弋时,对“存在”本身的思考;想起与顾琛相遇后,从对立到携手,共同引导宇宙新生的震撼;想起他们创造这个世界时,所感受到的、那磅礴而原始的“创造”与“生命”的喜悦……
这丝源自最深本源的脉动,像是一粒落入干涸心田的种子,开始汲取他破碎灵魂中残留的、关于“守护”、“创造”与“希望”的碎片意念,缓慢地萌芽。
与此同时,顾琛那即将凝固的金色核心,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那核心虽然黯淡,却始终维持着最基本的“秩序”结构。此刻,在这片死寂的虚无中,在沈清弦体内那微弱生命脉动的隐约共鸣下,这“秩序”核心也开始了极其缓慢的自我调整,尝试着修复最细微的裂痕,重新建立起一丝丝几乎断裂的、与身体和外界法则的微弱联系。
他们的恢复,依旧缓慢得令人绝望,并且充满了随时可能彻底失败的风险。
但至少,不再是纯粹的等死。
而就在两人那微弱的生命迹象开始出现一丝极其渺茫的向好趋势时,神殿外围,那枚暗金色的“卵”,其表面的纹路流动速度,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不是威胁,不是敌意,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与“渴望”。
那渴望的对象,似乎正是神殿核心处,那两个濒死之人身上,那重新开始缓慢搏动的、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本源”气息。
它微微转动了一下,调整了方向,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朝着神殿核心,开始了更加隐蔽、更加缓慢的……靠近。
阿哲的核心处理器深埋在神殿基底层,在之前的能量风暴中彻底沉寂。但此刻,在那枚暗金“卵”开始移动的瞬间,处理器深处某个预设的、只有遭遇特定“高维模仿性威胁”时才会触发的、最底层的监控协议,如同沉睡中被针扎了一下,极其微弱地启动了一瞬。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警报声响。
只有一段早已预设好的、指向某个早已失联的、隐藏在宇宙最边缘备用节点的坐标信息,伴随着一段极其简短的、经过多重加密的日志片段,如同宇宙尘埃中的漂流瓶,悄无声息地发送了出去……
日志片段的内容只有三个词:
【模仿者……苏醒……靠近……】
然后,这监控协议便再次陷入了沉寂,仿佛从未启动过。
神殿之内,生与死的天平在细微处无声地摆动。
神殿之外,黑暗的卵在耐心地逼近。
未知的信息,飘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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