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市集,十日一逢,是方圆几十里最热闹的时候。
天还未亮透,四乡八村的农人、货郎就已挑着担子、推着板车从各条道路汇聚而来。
镇东头的空地上,摊位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鸡鸣犬吠声混杂在一起,蒸腾出一片热腾腾的烟火气。
苏晓挽着菜篮,云澜跟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
两人都换了更朴素的衣裳——苏晓是洗得发白的蓝布裙,云澜则是深灰色的粗布短衫,头发用木簪随意束着,乍看与镇上那些年轻夫妻并无二致。
彩珠在苏晓袖中兴奋地扭动,透过特意留出的缝隙向外“张望”。
它对一切都充满好奇:那个摊位上挂着红艳艳的冰糖葫芦,晶莹的糖衣在晨光下闪着诱人的光;
旁边的笼子里关着咕咕叫的母鸡,羽毛油亮;
更远处,铁匠铺的学徒正拉着风箱,炉火映红了一张汗涔涔的脸……
“先买些米面。”
苏晓轻声道,自然地走向一个粮摊。
摊主是个满脸褶子的老汉,正用木升子给一位大娘量米。
见苏晓过来,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这对“夫妻”,笑呵呵道:
“小娘子来得早,今早新到的江南稻米,熬粥最是香糯。这位相公气色不大好,合该吃些细粮养养。”
云澜微微颔首,没说话。
苏晓接过老汉递来的一小捧米,仔细看了看成色,又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是她在东域苏家时就学会的本事,分辨粮食品质。
“要十斤。”
她说着,又指了指旁边布袋里的面粉,
“这面也要五斤。”
“好嘞!”
老汉手脚麻利地称重装袋。
云澜接过米袋,苏晓付了铜钱——这些凡俗钱币是她前日用一块低阶灵石与当铺换的,足够在镇上生活数月。
离开粮摊,苏晓的目光被一个卖绣品的摊位吸引。
摊主是位年约四十的妇人,双手粗糙却灵巧,摊上摆着绣了花鸟的帕子、鞋垫,还有几个小小的香囊。
其中一个香囊绣着双鱼戏水的图案,针脚细密,鱼儿活灵活现。
苏晓拿起来细看,布料是普通的青布,丝线也寻常,但那绣工着实精致。
“娘子好眼光。”
妇人笑道,
“这双鱼寓意夫妻和合,年年有余。买一对挂在帐中,最是吉祥。”
苏晓脸微红,下意识看向云澜。
云澜的目光落在香囊上,沉默片刻,道:“喜欢便买。”
“那……要一对。”
苏晓轻声说。
妇人利落地包好香囊,又送了两根红绳:
“用这绳系在床帐两侧,夜里做个好梦。”
走出几步,苏晓将一个香囊递给云澜。
云澜接过,那粗糙的布料触感陌生,却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
他低头看了看掌中简陋的绣品——与他曾见过的那些以天蚕丝织就、镶嵌避尘珠的储物香囊相比,这东西粗糙得不值一提。
可不知为何,他没有随手收起,而是学着苏晓的样子,将香囊系在腰间衣带上。
彩珠在袖中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它不明白,为何两个能飞天遁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修士,会对这些毫无灵气的东西如此上心。
那香囊甚至不能储物,也不能防护攻击,有什么用呢?
“前面有卖鱼的。”
云澜忽然道。
苏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个鱼摊。木盆里游着几尾活鱼,水花四溅。
摊主是个精瘦的汉子,正熟练地刮鳞剖腹。
“想吃鱼?”苏晓问。
云澜摇头,目光却看向苏晓的袖口:“给它买些。”
苏晓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心头一暖。
她走到鱼摊前,挑了条最大的鲫鱼——不是最肥美的,但鳞片完整,生命力最旺盛。
“劳烦,这条要活的。”她说。
摊主麻利地用草绳穿过鱼鳃,打了个结递过来。
云澜接过,那鱼还在拼命甩尾挣扎。
走到僻静处,苏晓悄悄布了个隔音结界。
云澜指尖凝出一缕极细的冰蓝灵力,轻轻点在鱼鳃上。
那鱼瞬间僵直,随即又恢复活力,只是眼神变得温顺许多。
他将鱼放入苏晓袖中。
彩珠早已迫不及待,张开小口——不是撕咬,而是轻轻衔住,一股柔和的蛟龙气息渡入鱼身。
那鱼肉眼可见地缩小,化作一缕精纯的水系灵气,被彩珠吸入体内。
“呜……”
彩珠满足地蹭了蹭苏晓的手腕,传递来感激和愉悦的情绪。
这种凡俗鱼类虽不含多少灵气,但胜在鲜活,对它恢复伤势颇有裨益。
苏晓笑着摸摸它的头,撤去结界。两人继续在市集中穿行。
菜摊前,苏晓与一位卖菜大娘讨价还价,最后以三文钱买了一堆水灵的青菜;
布庄门口,她驻足看了看新到的花布,摸了摸又放下——那些布料虽鲜艳,却不如她身上这件旧衣柔软舒适;
路过点心铺时,她买了半斤桂花糕,打开油纸包,先拈了一块递到云澜嘴边。
云澜顿了顿,低头就着她的手吃了。
桂花香在口中化开,甜得有些腻,但他没有吐出来。
“怎么样?”苏晓期待地问。
“尚可。”
依旧是那两个字,但他又伸手拿了一块。
彩珠在袖中偷笑——这个冷冰冰的云澜,其实也挺好懂的嘛。
日头渐高,市集越发拥挤。
卖艺的杂耍班子敲起了锣鼓,喷火的汉子引来阵阵喝彩;
算命先生摇着铜铃,念念有词;
几个孩童围着卖糖人的摊子,眼巴巴地看着那些飞禽走兽在老师傅手中成型。
苏晓拉着云澜站在人群外围看了一会儿杂耍。
那喷火的汉子其实只是个粗通武艺的凡人,口中的“火油”也是普通油脂,但在凡人眼中已是了不得的本事。
云澜看得很专注。
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些翻腾跳跃的身影,猩红的眸子里映着跳跃的火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累了么?”苏晓轻声问。
云澜摇头,却道:“你该饿了。”
确实已近午时。
两人寻了处面摊坐下,要了两碗阳春面。
面是粗面,汤是清汤,撒了些葱花,简朴得很。
但胜在热气腾腾,吃下去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邻桌坐着几个赶脚的汉子,正高声谈论着听来的奇闻。
“……听说没?东边三百里的黑风山,前几日有仙人打架!”
一个络腮胡汉子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
“我那表亲亲眼所见,天上一道红光一道黑光撞在一起,轰隆一声,半个山头都塌了!”
“真的假的?”旁人追问。
“千真万确!后来还有穿着黑袍的仙人来搜查,我那表亲吓得躲在山洞里三天没敢出来……”
苏晓和云澜对视一眼,默默吃面。
彩珠在袖中竖起耳朵——它听得出,那些人说的是修士斗法。
黑袍……莫非是玄阴教的人已经搜到附近了?
“吃完便回去。”
云澜放下筷子,碗里汤都没剩。
苏晓点头。
两人结了面钱,离开市集。来时满满的菜篮,回时更满——除了食材,还多了那对香囊,一包桂花糕,以及云澜在一个旧书摊上淘来的几册泛黄的地方志。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市集的喧嚣被抛在身后,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午后的阳光拉长了影子。
走到客栈门口时,云澜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镇外连绵的青山。
“明日该走了。”他说。
苏晓一怔:“不是说住三日……”
“情况有变。”
云澜的声音很平静,
“方才市集上,有三个炼气期的修士路过,虽未注意我们,但此地已不安全。”
彩珠在袖中轻轻一颤。
它只顾着看热闹,竟没察觉到有修士接近。
苏晓抿了抿唇,点头:“好。那今晚……我多做几个菜。”
她没说“好好休息”,也没说“抓紧疗伤”。
只是说“多做几个菜”,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的远行前的准备。
回到客栈房间,苏晓果然忙碌起来。
借了小厨房,炖了鱼汤,炒了青菜,蒸了米饭。
菜式简单,却都是云澜这几日吃得较多的。
彩珠被允许在房间里自由活动——当然,是在结界内。
它趴在窗台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远山,金色的余晖洒满青石镇的瓦屋顶。
“晓晓,”
它忽然以神念问,
“我们以后还能过这样的日子吗?”
苏晓正在摆碗筷的手顿了顿。
她看向窗外,暮色四合,炊烟袅袅,更夫已经开始巡夜,梆子声由远及近。
“会的。”
她轻声说,不知是在回答彩珠,还是在告诉自己,
“等找到大日如来炎,治好他的伤,等我们找到归乡的路……总有一天,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像这样生活。”
云澜从里间走出来,恰好听到这句话。
他站在门边,看着苏晓在昏黄烛光下的侧影,看着她将筷子仔细摆好,将汤盛满碗。
那一瞬间,他心中某个坚硬的地方,仿佛被这平凡的烟火气温柔地凿开了一道裂缝。
三人——两人一蛟——围坐桌前。
鱼汤鲜美,青菜爽口,米饭温热。
没有谈论伤势,没有谋划前路,只是安静地吃饭,如同过去三日每一个寻常的傍晚。
饭后,苏晓收拾碗筷,云澜在灯下翻看那几册地方志。
彩珠蜷在苏晓膝上,昏昏欲睡。
夜渐深。
苏晓将香囊系在床帐两侧,红绳垂下,双鱼图案在烛光中微微晃动。
“睡吧。”
她说,“明日还要赶路。”
云澜吹熄蜡烛。
月光从窗外流进来,在地上铺了一层银霜。
街上传来的更梆声,三更了。
这一日的市集烟火气,将被小心珍藏。
如同那对粗陋的香囊,如同那碗寻常的阳春面,如同夕阳下并行的两道影子。
前路艰险,但至少今夜,他们拥有这一室安宁。
而明日,他们将再次启程,带着这份人间烟火的记忆,走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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