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栈道仿佛没有尽头。
在经历了浅洞中那场炽热而决绝的身心交融后,林玄与洛璃之间的无形隔阂彻底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默契的羁绊。洛璃很自然地挽着林玄的手臂,曦炎剑的光芒柔和地照亮前路,她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眼中却满是安定与幸福的光彩。纵使前路依旧黑暗险峻,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她便觉得无所畏惧。
阿武和小芸紧随其后,看着师姐与前辈之间亲昵无间的姿态,心中了然,更多的却是欣喜。在他们看来,强大、神秘、多次拯救他们于危难的青玄前辈,与坚韧善良的师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这样一位深不可测的靠山,未来似乎也多了一分光亮。
林玄一边警惕着前方可能出现的危险,一边暗自体悟着识海中的变化。太初元婴光华流转,那一丝因阴阳交融、至情体悟而明晰的“造化生机”真意,与炽白火焰本源法则碎片以及原有的“归墟寂灭”意韵缓缓交融,使得元婴越发凝实圆融,通往化神中期的路径从未如此清晰。他估算着,只需一处相对安稳的灵气充裕之地,闭关旬月,突破当是水到渠成。
又艰难行进了大半日,栈道逐渐变得平缓,前方黑暗深处隐约有不同寻常的气流扰动传来,空气中浓烈的硫磺与矿物气味似乎也淡薄了一丝。
“前面……好像有风?”洛璃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
林玄点头,火灵之眼极力望去:“栈道似乎快到尽头了,前方空间在扩大,气流确实在流动,不是暗河蒸汽造成的。”
四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果然,再往前百余丈,狭窄的栈道豁然开朗,连接到了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穹窿地下洞穴边缘。栈道至此而止。
洞穴巨大无比,顶部垂下无数嶙峋的钟乳石,底部是更加宽阔汹涌的暗河主流,河水在这里变得更加湍急,撞击着岩壁发出雷鸣般的轰响。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洞穴另一侧的高处岩壁上,赫然有一道巨大的、倾斜向上的天然裂缝!裂缝中,有清晰的气流灌入,吹散了部分洞内的浑浊空气,甚至隐约能看到裂缝尽头透出的、不同于地底暗红光芒的……灰白的天光!
“出口!是出口!”小芸激动地小声叫了出来。
阿武也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洛璃挽着林玄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希望之光。历经古殿险死还生,暗河栈道步步惊心,终于看到了脱离这地下绝境的曙光!
林玄同样心中一松,但他并未放松警惕。火灵之眼仔细扫视裂缝周围,确认没有阵法残留、妖兽巢穴或其他明显的危险。裂缝宽约数尺,倾斜向上,内部怪石嶙峋,攀爬不易,但以他们如今的修为,出去应无问题。
“裂缝外,便是‘赤铜峡’?”林玄对照地图推测。
“应是如此。”洛璃点头,目光却有些复杂地望向那道天光。出去,意味着暂时安全,但也意味着要重新面对炎烬谷的威胁,面对阿山血仇,面对一切未了的恩怨。
“先出去再说。”林玄察觉她的情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四人不再犹豫,离开栈道尽头,沿着陡峭的岩壁向那处裂缝攀爬而去。林玄与洛璃修为高深,自是不难。阿武和小芸虽有些吃力,但在两人不时援手之下,也顺利抵达裂缝入口。
踏入裂缝,天光更显,空气也变得清新(尽管仍带着地底特有的土石气息),甚至能听到隐约的风声和极遥远的、不知名鸟兽的鸣叫。裂缝内部虽曲折,却并无岔路,一路向上。
大约攀爬了半个时辰,前方光亮大盛,风声呼啸。最后一段路几乎垂直,林玄率先跃出,随后将洛璃拉上,阿武和小芸也相继爬出。
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他们正站在一处陡峭峡谷的半山腰平台上。身后是幽深不见底的地裂入口(即他们出来的裂缝),身前则是一片奇诡壮丽的景象。
峡谷两侧山壁高耸,岩石呈现出独特的暗红色与赤铜色交织,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果然不负“赤铜峡”之名。峡谷底部,一条浑浊湍急的河流奔腾而过,水声隆隆。放眼望去,峡谷蜿蜒通向远方,层峦叠嶂,植被稀疏,多是耐旱的灌木与怪石,天空高远,白云舒卷。
这里已是赤炎山脉深处,人迹罕至,但终究是重见天日了!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地底长久的阴寒与压抑。阿武和小芸忍不住张开双臂,深深呼吸着久违的、带着草木与岩石气息的自由空气,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洛璃也深深吸了口气,阳光映照着她明媚的脸庞,曦隐灵体在自然光下显得越发通透纯净。她侧头看向身边的林玄,却发现他正望着远山,眼神深邃,似乎在思考什么。
“青玄哥?”她轻声唤道。
林玄收回目光,看向她,又看了看兴奋的阿武和小芸,沉吟片刻,道:“此地尚算隐蔽,但不宜久留。炎烬谷的人可能还在附近山中搜寻。我们需寻一处更安全的地方,稍作休整,再从长计议。”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洛璃脸上,变得格外认真:“在继续前行之前……洛璃,有些事,我想该告诉你了。”
他的语气郑重,让洛璃心头微微一紧,阿武和小芸也安静下来,疑惑地看向他。
林玄抬手,撤去了脸上那层一直维持着的、略显普通的幻术伪装(飞升后为减少麻烦而施)。五官轮廓并未大变,但细微处更显深邃俊朗,眉宇间那股历经两世、包容万象的沉静气度完全展现,与之前“青玄”的温和形象相比,更多了一份源自本真的、令人心折的威严与神秘。
“我的真名,并非青玄。”他缓缓道,声音平静,“我本名林玄,并非元界本土修士。”
洛璃、阿武、小芸都愣住了。
“我来自一个名为‘人界’的下位界面,修炼至化神,循上古星门飞升至此。”林玄继续道,语气坦诚,“初临元界,便是在流火集附近遭遇空间乱流,恰好遇见你们被追杀。‘青玄’之名,不过是初来乍到,为减少麻烦的化名。”
他看向洛璃,目光坦然中带着一丝歉意:“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当时情形未明,我需谨慎行事。”
洛璃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比之前更加真实的容颜,听着他平静述说那不可思议的来历——飞升修士!难怪他如此强大,功法如此奇特,见识如此广博!最初的惊讶过后,涌上心头的并非是失望或被欺瞒的愤怒,而是更深的理解与……一种奇异的骄傲。
她爱的,从来就不是“青玄”这个名字,而是他这个人,他的强大,他的温柔,他的担当,他给予她的一切。名字是真是假,来自何方,又有何妨?
“林玄……”她轻轻念出这个真正的名字,感觉格外契合他。她用力摇头,眼中光芒更盛,没有丝毫芥蒂:“我不管你是青玄还是林玄,是元界人还是飞升修士。我只知道,你是救我、助我、护我、给我希望和力量的林玄。我的心意,在浅洞里,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这辈子,我跟定你了,林玄哥。”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在峡谷的风声中清晰可闻,带着不容置疑的深情。
林玄心中暖流涌动,看着她清澈而炽热的眼眸,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爱意,让他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他伸出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郑重道:“好。”
洛璃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反手握紧他的手,十指相扣。
阿武和小芸在一旁看得心潮澎湃。飞升修士!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师姐竟然得到了这样一位大人物的倾心相待!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激动与安心。有林玄前辈(现在该叫林前辈了)在,炎烬谷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了。
洛璃忽然想到什么,脸颊微红,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忐忑,却又勇敢地抬头看着林玄:“林玄哥,你说你来自人界……那……在那里,你是否有……其他的道侣?”
这是她一直隐约担心却未敢深问的问题。如此出色的男子,在下界岂会没有红颜知己?
林玄没有回避,坦然点头:“确有三人。她们与我亦是生死与共,情意深重。我飞升之时,她们尚在闭关冲击化神,约定日后星门再聚。”
果然……洛璃心中微微一酸,但更多的是一种早有预料的释然。如此男儿,怎会只属于她一人?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丝小小的醋意,眼神反而更加坚定明亮。
“我不介意。”她一字一句道,语气认真,“我既认定你,便会接受你的全部。若是……若是将来那三位姐姐也飞升而来,只要她们不嫌弃我,我愿意与她们一同……陪伴你。”说到最后,声音渐低,脸颊绯红,但意思却清晰无比。在这强者为尊、不乏多侣的修行界,她早已有此心理准备,只要他心中有她一份位置,她便心满意足。
林玄深深地看着她,心中感动更甚。他握紧她的手:“她们皆是明理重情之人。若有重逢之日,我定会妥善处理,不让你受委屈。”
无需更多言语,彼此心意已然相通。
阳光正好,山风猎猎。在这赤铜峡的半山平台上,历经生死逃亡、遗迹探险、身心交融的两人,终于彻底坦诚,心意再无隔阂。
“林前辈,师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阿武适时问道,对未来既期待又迷茫。
林玄望向峡谷之外,群山连绵,天高地阔。元界广袤,危机与机遇并存。
“先离开赤炎山脉范围,寻一处远离流火集、相对安全的坊市或散修聚集地落脚。”林玄规划道,“我需要闭关一段时日,巩固修为,尝试突破。洛璃你也需彻底炼化曦炎心核,稳固境界。待我们实力再有精进,再谋报仇与后续之事。”
他眼神锐利:“炎烬谷之事,不会就此了结。但在拥有足够实力之前,不宜硬撼。或许,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着手,比如……他们与黑煞洞的龃龉,或者,流火集其他对炎烬谷不满的势力。”
洛璃点头,眼中仇恨之火未熄,却已能冷静思考:“我听你的,林玄哥。”
“那……我们现在就走?”小芸问道。
“走。”林玄牵起洛璃的手,当先向着峡谷下游,那通往外界的山路走去。阿武和小芸连忙跟上。
阳光将四人的影子拉长,投在赤红色的岩壁上。身后是幽深的地裂与充满机遇与凶险的古遗迹,前方是广阔未知、强敌环伺的元界天地。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无根浮萍,仓皇逃窜。有了彼此,有了更加明确的目标,有了对未来的规划与期待。
林玄感受着手中洛璃柔荑的温暖与信任,遥望天际,心中思绪翻涌。人界的晚晴、非烟、小雨,你们何时才能突破飞升?元界的洛璃已将她的一切托付,未来的路,该如何携手同行?
而近在眼前的挑战——炎烬谷的追杀、洛璃的血仇、自身的突破、在元界的立足与发展……每一项都需他谨慎应对。
道途漫漫,唯坚守本心,披荆斩棘。而他林玄,已在这片陌生的天地,迈出了坚实而关键的一步。未来如何,且看风云际会,我自一剑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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