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宗追兵的威胁暂时被甩在身后，但散修团众人丝毫不敢放松。身后那片被引爆的小型空间塌陷区域，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告，提醒着他们这片名为“碎空区”的地带是何等危险与不可预测。
他们毫不停歇地向着东北方向疾驰，脚下的地貌从荒芜的平原逐渐过渡到怪石嶙峋、植被稀疏的丘陵。天空的颜色愈发浑浊，仿佛蒙上了一层永不消散的灰黄色薄纱，阳光透过时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另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金属锈蚀又带着星辰尘埃般的奇异气息。
更明显的变化是空间本身。即便不主动开启特殊视野，也能时常感觉到周遭传来细微的、如同玻璃将裂未裂时的“咯吱”声，或者光线在某个区域突然发生不自然的弯折。地面偶尔会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指头宽、深不见底的细小缝隙，喷吐出冰冷或灼热的气流。风中有时会夹杂着细碎的空间碎片，锋利无比，需小心避开。
“这里……比外围危险太多了。”苏婉清弹出一道细微音波，探测前方一片光线扭曲的区域，脸色凝重，“不仅有不稳定的裂缝，还有残留的空间‘锋刃’和紊乱的能量湍流。御空飞行风险极高，步行亦需步步为营。”
墨渊走在前方，手中托着一个不断调整的微型阵盘，阵盘上灵光流转，勾勒出周围百米内空间稳定性的简易图谱。“我们需要找一个相对稳定、可以稍作休整的区域。连续战斗和奔逃，灵力心神消耗都不小，必须恢复，才能应对后续更复杂的混沌海缓冲地带。”
钱多多苦着脸，一边小心避开地面上一条突然渗出粘稠黑色液体的裂缝，一边抱怨：“这鬼地方，鸟不拉屎，连个像样的山洞都难找。万草堂那地图上标注的‘相对安全路径’，在这种地方能信几成？”
“地图只能参考，真正的路要自己趟出来。”云逸走在队伍中央，平衡视野持续开启，观察着环境中“秩序”与“混乱”能量的交织与流动。在他的“视野”中，这片区域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各种颜色的能量斑点（代表不同属性和状态的法则碎片）混杂在一起，互相侵蚀、碰撞，大部分区域都处于危险的“高噪点”状态。他需要从中分辨出那些相对“平静”或“有序”的能量脉络，那往往意味着暂时的稳定地带。
赤焰扛着从之前战斗中顺来的、孙乾那柄巨斧（斧柄已断，只剩斧头，被赤焰当备用投掷武器），走在侧翼，警惕地扫视四周。“俺觉得，咱们是不是该试试那‘清浊丹’了？这空气吸多了，总觉得灵力运转有点发涩。”
墨渊检查过清浊丹，表面无毒，但具体效果未知。“再等等。此地混沌能量浓度虽比外围高，但尚未到必须借助外物的程度。我们先以内循环和基础净心法门应对，保留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就这样，他们在危机四伏的碎空区跋涉了近两个时辰。天色（如果那浑浊的天光还能算天色的话）渐渐暗淡，一种更加深沉、仿佛能将一切色彩都吸走的灰暗开始弥漫。长时间保持高度警惕和应对各种细微空间异常，让每个人都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就在此时，云逸的平衡视野中，捕捉到左前方一处石崖底部，有一片区域的环境“噪点”明显低于周围，能量流动呈现出一种缓慢、近乎惰性的状态，仿佛一片混乱激流中的小小漩涡背风处。
“那边。”云逸指向那处石崖。
靠近后，众人发现石崖底部有一个向内凹陷的浅坑，勉强可容五六人藏身。坑内地面是坚硬的暗灰色岩石，相对干燥，也没有发现明显的空间裂缝或能量喷口。最重要的是，坑口上方有几块突出的巨石，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不规则的“屋檐”，能阻挡大部分来自空中和侧面的紊乱能量流和可能的空间碎片。
“就是这里了。”墨渊快速探查了一番，确认此地是目前能找到的最佳临时休憩点。他立刻在坑口和内部布置了几个简易的预警和防护阵法，虽然防御力有限，但足以在危险靠近时发出警报。
众人鱼贯而入，终于能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赤焰一屁股坐下，长长舒了口气，拿出水囊猛灌了几口。钱多多立刻开始清点物资，计算消耗。苏婉清盘膝调息，指尖在瑶琴上无意识地轻抚，发出细微的、安抚人心的单音。
云逸也坐下调息，但心神并未完全放松。他取出那枚火种玉叶，再次尝试感应。玉叶在进入碎空区后，似乎变得更加“活跃”，此刻散发着微温，传递来的方向感坚定不移地指向东北偏北，同时，还隐约传来一丝微弱的、如同共鸣般的“吸引”感，似乎在前方某个遥远的地方，有与之同源或相关的东西。
“这片玉叶，到了这里，更像活过来了。”云逸轻声对围过来的墨渊和钱多多说道。
“看来我们的方向没错。”墨渊看着玉叶上微光流转的“幼苗顶残星”徽记，“只是前路必然更加艰险。”
就在众人休整、低声交谈之际，坑外那片越发深沉的灰暗天幕，悄然发生了变化。
起初只是几点极其微弱的、幽蓝色的光点，如同夏夜最遥远的星辰，在浑浊的天幕和扭曲的石林间飘荡。渐渐地，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汇聚成一片片、一缕缕，如同幽蓝的薄纱，又似活着的、缓慢流淌的光之溪流，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它们并不炽烈，光芒幽冷，照亮范围有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穿透浑浊空气和空间褶皱的渗透力。光芒所及之处，那些怪石嶙峋的轮廓、地面上细小的裂缝、空气中悬浮的微尘，都被镀上了一层静谧而诡异的幽蓝。
“这是……？”苏婉清停止调息，惊讶地望着坑外那梦幻却又透着莫名寒意的景象。
墨渊迅速查阅记忆中的典籍和流云剑宗提供的信息，眉头微皱：“似乎是‘混沌磷光’。一种只在高浓度混沌能量与不稳定空间交界区域，于特定时刻（通常是日夜交替、能量潮汐转换时）产生的自然现象。由混沌能量与游离的破碎法则微粒摩擦、激发而生。典籍记载，其本身通常无害，甚至能暂时‘抚平’小范围的空间湍流，但……”
“但是什么？”赤焰盯着那幽蓝的光芒，总觉得有点发毛，这可比鬼火看着还渗人。
“但磷光笼罩区域，有时会吸引或催生一些依赖混沌能量生存的奇特生物，或者……让某些原本隐匿的空间异常显现出来。”墨渊补充道，“而且，长时间暴露在这种磷光下，据说会对心神产生某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容易产生幻觉或放大内心情绪。”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坑外那缓缓流淌的幽蓝磷光中，开始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变幻不定的影子。有的像是扭曲的树木，有的像是匍匐的巨兽，有的甚至像是……晃动的人影！但这些影子都毫无实感，随着磷光的流动而扭曲、拉长、消散又重组，无声无息，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观看一场荒诞的默剧。
“小心，固守心神，勿要被那些幻象所迷。”云逸沉声道，同时加强了体内平衡种子的运转，一股平和稳固的意蕴扩散开来，帮助众人抵御那磷光可能带来的精神干扰。
众人屏息凝神，警惕地观察着坑外。磷光越来越盛，几乎将方圆数里都笼罩在一片幽蓝的静谧之中。那些幻象也越发清晰、生动，甚至开始“活动”起来，做出各种难以理解的动作。
就在这时，钱多多忽然指着磷光深处，低呼道：“你们看！那是什么？好像……不是幻象？”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距离他们藏身的石崖约百丈外，一片较为平坦的空地上，磷光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了地面。而在地面中央，赫然躺着一具……骸骨？
骸骨并不完整，似乎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和某种力量的侵蚀，呈现出一种灰败易碎的质感。它身上的衣物早已风化，但旁边散落着几件依稀可辨的法器残片，式样古朴，与现今苍梧古界常见的风格迥异。最引人注目的是，骸骨胸口位置，插着一截约三尺长、通体黝黑、非金非木、表面布满扭曲螺旋纹路的……断矛？
断矛大半没入骸骨胸腔，露出的部分在幽蓝磷光的映照下，非但没有反光，反而仿佛将周围的光线都吸了进去，呈现出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而在那骸骨和断矛周围，空间的扭曲感明显强于其他地方，磷光流淌到附近时都会发生不自然的偏折。
“上古修士的遗骸？”墨渊眼神一凝，“那断矛……气息极度诡异，充满了毁灭与……‘终结’的意味。绝不是寻常法宝。”
云逸的平衡视野中，那截断矛所在之处，环境“噪点”不是混乱，而是一种极致的“死寂”与“否定”，仿佛一个小型的“法则黑洞”，排斥着周围的一切能量与秩序。而骸骨本身，则散发出一种淡淡的、与火种玉叶徽记隐约相似的古老气息，只是已经极其微弱，近乎消散。
“他……或者说它，可能也是‘火种计划’的相关者？探索者？或是守卫？”云逸心中升起猜测，“陨落于此，被这诡异的断矛所杀……”
就在众人全神贯注观察那具诡异骸骨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坑内岩壁的阴影角落，一缕比周围磷光更加深邃、更加“粘稠”的幽暗，正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如同拥有生命的墨汁，缓缓勾勒出一个贴着岩壁的、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空洞的“面部”朝向散修团众人，似乎在……“观察”。
而一直趴在钱多多腿边假寐的兔坚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耳朵突然竖起，红宝石般的眼睛猛地睁开，警惕地望向那片阴影角落——
“咕？！（翻译：有东西！在我们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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