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弘历一病就病到了盛夏，他早些时候因瘙痒脾气暴躁，富察琅嬅就耐心哄着，好在他没有暴躁太久，很快就昏了过去。
富察琅嬅在养心殿，苏绿筠在外头，二人齐心协力，宫内倒是再没人得疥疮，就连茉心都比弘历先好，只不过人还是有些虚弱。
意欢被苏绿筠骂了一通，回去后忧愁了很长一段时间。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她被缠绵的诗词歌赋迷了眼，极致地向往那种不受尘世纷扰的孤高爱情。她一直以来都坚定地认为爱情是不能和铜臭沾染在一起的，也羡慕如薏口中的青梅竹马。
可自从那日听了陆沐萍的话，意欢迷惑了。
苏绿筠十三岁就在皇上身边，在他尚未发迹的时候就相伴左右，皇上一登基就封了她为纯妃，虽然位份在高曦月之下，但是大阿哥、二公主都交给她抚养，后来还赐了协理六宫之权，没几年又封了贵妃让她做了真正的一人之下。
这又算什么呢？
算真情？可他们之中全是富贵；算假意？可皇上给纯贵妃所有他能给的荣宠。
意欢想不明白。
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与皇上之间的爱情，皇上真的爱自己吗？如果爱自己，为什么自己没有那些东西？如果不爱自己，那为什么又要和她谈论诗词歌赋？
意欢呆呆地坐在书桌前，过了许久才惊觉自己怎么能这么想？
爱情.....应该是孤高的吧。
苏绿筠听了下人的回禀，没忍住轻笑：“看来舒嫔这些日子不好过啊。”
“她的婢女说她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说话也不理人，就连诗都不抄了。”澜翠笑着继续道：
“她还时长问宫人皇上怎么没有来，可是皇后娘娘悉心照顾皇上，皇上感念皇后深情，虽然还没有全好，但是不许娘娘回长春宫，就在养心殿偏殿住着，时常让娘娘相伴，又怎么会让别人去呢？”
苏绿筠捡起脚边晒太阳的小兔子抱在怀里摸了摸，永琏好了点便说什么都不在长春宫住了，又回了撷芳殿。
这小兔子便是他找内务府要的，好打发撷芳殿枯燥的生活，可谁知养了一段时间又有些咳嗽，卫临说是换季风大但是症状不重，也没什么大事。但是弘历不许他再养，非要人将小兔子处理掉，永琏扭不过他，又病倒了。
富察琅嬅伤心却还是爱着自己的丈夫，又碍于皇后的身份不好多说什么。而苏绿筠简直要被弘历气死，最后答应永琏会替他照顾好这只小兔子，要是有空就偷偷带着它来看他，永琏情绪这才稳定下来，好了不少。
几个月下来，小兔子已经被苏绿筠养成了一只滚圆的小胖兔子，和一坨糯米糍一样。但它脾气不太好，除了永琏和苏绿筠能抱，谁抱它它都要蹬人发脾气，最后永琏给他起名汤圆，芝麻汤圆。
摸了摸兔子苏绿筠才又道:“帝后琴瑟和鸣是好事，中宫嫡子嫡女相继出事，皇上现在迫切需要一个新的嫡子，既然如此就把各宫都看紧了，不要有谁闹到皇上皇后面前去。”
慈心点点头：“奴婢记住了，会让年顺绥盯紧的。不过....各位小主娘娘都怕疥疮传染连启祥宫和永寿宫附近都不愿意靠近。嘉妃更是几乎日日都去安华殿，不肯留在启祥宫。要真有人要去，只怕也只有舒嫔了。”
“慈心，你亲自去告诉进忠，若是舒嫔出现在养心殿就把她拦下，就说是本宫的旨意。”
苏绿筠低头，怀中的汤圆被太阳晒得已经昏昏欲睡，她站起身将汤圆放回了它自己的窝里。想起自进忠这段时间的心不在焉，又想起他总是“偶遇”魏嬿婉不由得冷了脸：
“再告诉他好好当自己的差，不该想的不要想。本宫当年是救了他，他要报恩本宫也愿意护着他，不然这么多年他能和李玉平起平坐？他要是不想过好日子了可以直说，左右这么多年我们互惠互利，谁也不欠谁的。”
慈心知道苏绿筠忽然生气是因为什么，轻声应下便在春婵和澜翠有些疑惑的目光中离开了。
意欢想了好几天，心中还是没有个答案，最后还是决定先将做好的香囊送去养心殿。
谁知走到门口就被脸色有些阴沉的进忠拦住了，一旁的小太监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只知道进忠公公这两天脸上虽然是笑着的，但是却瞧着格外吓人，还日日亲自领着人守在门口，实在奇怪。
现在也是一样，之间他笑着迎上去，恭恭敬敬将人强硬地请走了。转头就对着自己道：“今日是李公公守夜，没什么事情不要叫我。”
说罢便转身离开，小太监挠挠头——这不是应该的吗？
景仁宫。
“纯贵妃娘娘！”
意欢人没到，声音倒是先传了进来。苏绿筠抱着汤圆悠闲地踱步到廊下，就见意欢端着一盘子香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臣妾给纯贵妃娘娘请安。臣妾今日来想问问娘娘，臣妾只是想将这几个祈福香囊送去养心殿，略表心意，祈愿皇上龙体安康。为何娘娘三番五次阻拦臣妾，甚至命人严守宫门？皇后娘娘在养心殿内辛劳，难道就不需要姐妹们分担一二？还是说......”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尖锐起来，目光紧紧锁住神色淡然的苏绿筠：“还是说娘娘您，也如同其他人一般，帮着皇后娘娘将皇上困在养心殿，隔绝内外，好叫旁人.....连一丝心意都递不进去？”
景仁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每一个听见这话的宫人看向意欢的眼神都极其不善。
苏绿筠摆了摆手让大家都先下去，脸上那惯常的温和笑容并未消失，只是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近乎冰冷的嘲弄浮了上来。她看着意欢，看着她手中那个承载了她满心赤诚与焦虑的香囊，只觉得.....无比的好笑。
“呵。”一声极轻的笑从苏绿筠唇边逸出，打破了沉默。
这笑声里没有怒意，只有一种看透后的疲惫和荒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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