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水中的浮萍，在混沌的黑暗里缓慢地飘荡着。
起初，只有一些破碎而模糊的触感——柔软、温暖，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奇异韵律。这触感包裹着他脆弱的意识，仿佛襁褓，又似港湾，隔绝了外界那令人不安的死寂与冰冷。
因为这感觉太过美妙，他那模糊的意识本能地靠拢过去，寻求更深、更紧密的接触与庇护。就在意识的边缘相互触碰、缠绕的刹那，一道细微却清晰的炽热感流，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漾开来。这炽热并非灼痛，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唤醒了沉睡的、更深的某种本能。
意识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模糊的、仿佛女子强忍痛楚而发出的闷哼。但随即，那道柔软的意识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紧密地缠绕上来，引导着他，如同引路的星火，向着更深、更远的地方飘去。
不知飘荡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的纪元。
在意识的“视野”尽头，一片朦胧、浩瀚、散发着难以言喻古老与原始气息的“混沌之光”，缓缓浮现。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威压与浩瀚，仿佛是世界初开时残留的胎膜，是孕育一切的子宫，也是万物流逝的最终归宿。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与刺痛感传来，他的意识停滞不前，不敢靠近。
就在他犹豫彷徨之际，那道始终陪伴的柔软意识再次轻轻包裹住他，如同最坚韧也最温柔的丝绸，拉着他，缓缓地向那片混沌之光靠近。
混沌之光带来的刺痛感也作用在那道柔软意识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意识在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着某种切割与消磨的痛苦。但她始终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地将他护在核心，用自己的意识作为缓冲与盾牌。
一股莫名的、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他模糊的意识深处涌现。那并非清晰的爱情或感激，更像是一种……不愿被如此保护的倔强，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想要保护对方的冲动。
他的意识猛地一震，不再任由那道柔软意识牵引和包裹，反而以一种更主动、更强势的姿态膨胀开来，反过来将那柔软的意识彻底包裹、容纳，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灵魂最深处。
隐约间，仿佛有细微的惊呼声从那柔软意识中传来，带着一丝慌乱，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顺从。
然后，那两道纠缠、融合的意识，终于彻底冲破了最后那层无形的隔膜，一头撞进了那片浩瀚无垠的“混沌之地”——那濒临死亡的位面之胎的核心！
嗡……
无法言明的奇妙感应，如同电流般贯通了两道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那是一种凌驾于寻常世界法则之上的视角，一种触摸到世界最本质源头的体验。不再是通过吸收天地元气来强化自身，而是直接“看到”、并开始初步“理解”构成这个世界最底层、最基础的“规则之线”与“本源之息”。
这些规则与本源此刻大多沉寂、枯萎、濒临崩溃，但它们的“存在”本身，以及那残存的、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本质”，对于任何有志于超越凡俗、追求至高“道”境的生灵而言，都是难以想象的宝藏。
时间失去了意义。
在这奇妙的感应与交融中，一股股难以形容的、源自世界本源的、清凉而磅礴的力量，开始缓缓注入他那原本沉寂、被彻底封印的丹田与灵魂深处。
这股力量层次极高，甚至隐约凌驾于他曾经掌握的混沌仙力之上，因为它更接近“道”的源头，是构成一切超凡的“基质”。
它无视了这方末法世界对一切“超凡能量”的绝对压制与沉寂法则，因为这力量本身就属于这方世界最后的“心跳”。
他的意识，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清晰、凝实、强壮。
如同干涸了亿万年的河床，终于迎来了第一缕甘泉。
……
意识，彻底苏醒。
不是猛地睁眼，而是一种如同水到渠成般，自然而然地从那深层的交融与感应中“浮”了上来。
首先感受到的，是怀中温软滑腻的娇躯。女子清冷的体香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事过后的靡靡气息，萦绕在鼻尖。她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此刻沉沉地昏睡在他怀里，赤裸的背脊紧贴着他的胸膛，呼吸均匀而微弱，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绫清竹。
墨鳞低头，看着怀中这张近在咫尺、清丽绝伦却带着泪痕与疲惫的容颜，那双仙人瞳中，混沌的光芒并未立刻恢复流转，但他的眼神，已然恢复了清明与深邃，不再是之前被幻象支配的狂热与迷离。
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静静地感受着体内。
丹田深处，那原本被绝对封印、死寂一片的混沌仙力海洋，此刻，一个微小的、散发着淡淡清光的“光点”，正静静地悬浮在中央。这光点极其微小，仿佛风一吹就会熄灭，但它散发出的那种“本源”气息，却让他灵魂都感到颤栗。
一丝丝清凉、精纯、仿佛能滋养万物的力量，正从这个光点中缓慢而持续地散发出来，沿着他体内那些早已枯萎、闭塞的经脉，艰难却坚定地流转。
每流转一圈，他都能感觉到这具被压制到凡人之躯的身体，正在发生细微的、本质上的变化——不是恢复力量，而是……在适应、并开始“同化”这种来自位面本源的奇特力量。
与此同时，他的意识与感知，也仿佛被这“光点”连接到了一个无比浩瀚、却又无比虚弱、濒临死亡的“存在”之上。
那是这片黑色荒漠，这片死寂天空，这个正在缓慢坍缩的世界的……心脏。
位面之胎。
“原来如此……”墨鳞的心中，瞬间划过明悟的闪电。
他曾深入大千世界本源，研究过“苍穹榜”的奥秘，知晓那是大千世界本源意志的显化，是孕育出炎帝、武祖那般大主宰级存在的根源。而这“位面之胎”，显然是与“苍穹榜”同等级、甚至在某些方面更为古老原始的存在——一个完整主位面的本源核心！
“一个濒临死亡的主位面，其位面之胎虚弱到极致，法则沉寂，反而让最本质的本源暴露出来，更容易被触及……”墨鳞眼神锐利，“而九天太清宫的《太上感应诀》，本质上就是一种直指世界根源、感应本源大道的秘法！绫清竹天生与‘太上’有缘，在此地，她的感应直接连上了这濒死的位面之胎，从而获得了这种最纯粹的‘位面本源之力’——她称之为‘太上之力’。”
“而她……竟然通过这种最原始、最深入的‘双修’方式，用她自己的身体和意识作为桥梁与引导，将我也拉入了这种感应之中，让我同样获得了一丝与位面之胎的联系，凝聚了这枚‘本源之种’！”
墨鳞低头，再次看向怀中昏睡的绫清竹，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他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在这末法绝地，灵气枯竭，一切常规修炼途径都被堵死。而这“位面本源之力”，是这方世界最后残存的、最高层次的“生机”。掌握了它，就等于掌握了在这绝地中生存、乃至恢复力量、甚至窥探更高境界的可能！
这简直是绝境中最大的机缘！比他预想的任何“成仙契机”都要直接、都要宝贵！
“大千世界的‘苍穹榜’孕育了大主宰，但其力量核心更偏向于‘显化’与‘赐予’，且已基本稳固。而这濒死的‘位面之胎’，其本源虽然虚弱、沉寂，却更接近‘原始’与‘混沌’，蕴含着一个完整主位面从诞生到死亡的全部‘道’与‘理’的痕迹……若能彻底解析、吸收，其能量层级与蕴含的‘道韵’，或许……真的足以支撑我踏出那最后一步，成就真正的‘仙’！”
想到这里，墨鳞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弧度。
那笑容并非感激，亦非温柔，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猎人终于发现最珍贵猎物时的兴奋与炽热，以及一种发自内心的、对自身“运气”的惊叹。
“绫清竹……我的好清竹……”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刚刚苏醒的慵懒，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他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将怀中赤裸的娇躯搂得更紧了一些，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你真是……我的福星。”
“从石殿的意外，到这里的‘馈赠’……你仿佛天生就该是属于我的。连这绝地，都在帮我把你送到我身边，还把最珍贵的‘钥匙’递到了我手里。”
“放心吧。”他的目光看向远方铅灰色的天空，和那轮惨白的太阳，仙人瞳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混沌光芒，艰难地、缓慢地，开始重新凝聚、闪烁。
“既然这‘机缘’落在了我手里，既然你把自己也‘送’给了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我会好好利用这份‘馈赠’，好好‘照顾’你。”
“这方濒死的世界，它最后的精华，它的‘道’，它的‘理’，它残存的一切……我墨鳞，要了。”
“而你，绫清竹，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也休想再逃掉。”
他抱着她，静静地坐在冰冷的黑色沙地上，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又如同守着一座即将开启的无上宝藏。
远处，诡异的粉色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散去。
死寂的黑色荒漠，依旧无边无际。但此刻墨鳞的心中，却仿佛点燃了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那是野心的火焰，是征服的欲望，是对至高“仙”道的无限渴望。
怀中的美人，与这方濒死的世界，在他眼中，已融为一体，成为了他通往那条终极道路上，最关键的……阶梯与祭品。
“真是……太幸运了。”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枚微小“光点”与遥远位面之胎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共鸣联系，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也越发……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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