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身后合拢时,陈墨正把晾晒的囚衣一件件收下。十月的阳光已经有了锋利的边角,刮在脸上微微发疼。
管教的声音穿过放风区的空旷:“陈墨,有你的邮件。”
是一张婚礼请柬。大红底色烫着金,喜字圆圆满满。新郎新娘的名字并排而立——李梦瑶,以及一个他从未听过的陌生姓名。照片上的梦瑶穿着洁白婚纱,头纱被风轻轻拂起,她笑着,眼睛弯成他记忆里的弧度,只是身边站着另一个人。背景是某个欧式城堡,鲜花从拱门一直铺到看不见的远方。
请柬边缘被他无意识折出一道深深的痕。
阳光忽然变得刺目。他眯起眼,那些过于明亮的光斑在视网膜上跳跃、扩散,渐渐晕染成医院走廊里漫溢的、午后三点的光。
那是多久以前了?他刚实习,跟在带教老师身后忙得脚不沾地。李梦瑶总在护士站后头埋首写记录,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有时累了,她会抬起头,隔着人来人往的走廊,与他对视一眼,然后极快地笑一下,那笑容轻得像羽毛,却精准地落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记忆一旦开了闸,细节便汹涌而来。
他记得她白大褂口袋里永远揣着几颗独立包装的糖果,用来哄哭闹的小病人。记得她换药时格外轻柔的手势,睫毛低垂,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记得某个他值完大夜班的清晨,疲惫不堪地推开休息室的门,发现她不知何时留下的保温桶,底下压着字条:“粥还温着,吃完快睡。”字迹娟秀,带着一点连笔的洒脱。
最清晰的是那个傍晚。他刚经历第一次独立抢救失败,独自坐在消防通道的楼梯上。夕阳把整面窗染成血色。她没有说话,只是挨着他坐下,递过来一瓶水。许久,她才轻声说:“陈墨,我们不是神。”声音里有种平和的接纳,接纳了他的无力,也接纳了生命本身的脆弱。那一刻,他想,能和她一起走在这条艰难的路上,真是太好了。
铁窗外传来远处工地的轰鸣,硬生生把他拽回现实。手指触及请柬冰凉的铜版纸面,那上面印着的新郎,据说家境极好,能为她办这样一场风光无限的婚礼。
他该为她高兴的。走出这里,走向安稳、富足、被所有人祝福的人生,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可心里那团纷乱的情绪,却像这高墙内永远理不清的线头——有那么一丝尖锐的疼,为那个曾与他分享过同一片暮色、同一种理想的姑娘;有沉甸甸的失落,像一脚踏空;更多的,却是一种无边无际的空茫。仿佛他们曾并肩对抗过的那些生与死、那些深夜的坚守与清晨的希冀,都随着这张喜帖的到来,被正式宣告为一段无关紧要的过往。
风穿过高墙上的铁丝网,发出低沉的呜咽。他把请柬仔细抚平,对着阳光又看了看照片上她的笑脸,然后慢慢将其折好,放进内侧口袋,贴着心跳的位置。
不远处,管教在催促集合。陈墨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回那片被规则切割好的阴影里。只是脚步比来时,更沉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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