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在瑰丽的岚星星空下平稳穿梭,速度极快,却几乎感受不到颠簸和噪音,只有舱外呼啸而过的气流声和飞行器本身能量核心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嗡鸣。淡青色的能量护罩隔绝了大部分风压和外界能量的直接冲击,让舱内保持着一个相对稳定、适宜伤者的环境。
林昊躺在简易但固定的担架上,透过侧面的观察窗,凝视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奇异大地。随着飞行高度和速度的提升,视野变得更加开阔。紫晶林逐渐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多样化的地貌。
他看到连绵起伏、在星光下呈现出墨绿、深蓝或银灰色泽的丘陵地带,那些丘陵表面并非泥土,更像是某种坚硬的、带有细密纹路的岩石,其间点缀着散发微光的苔藓和形态怪异的低矮灌木;看到一片广袤的、仿佛铺满碎钻的平原,仔细看去,那竟是无数细小晶体在星光下的反光;也看到蜿蜒曲折、颜色各异(碧蓝、乳白、甚至淡金)的河流与湖泊,一些湖泊上空还氤氲着淡淡的彩色雾气,显然是高浓度能量汇聚或特殊地质形成的景象。
空气中那些活跃的能量粒子,在不同的地貌上空也呈现出不同的密度和属性分布。有的区域风属性能量异常活跃,形成肉眼可见的淡青色气旋带;有的地方地脉能量厚重,让飞行器都产生轻微的滞涩感;更有些区域,能量属性混杂、冲突,呈现出不稳定、危险的乱流区域,飞行器都小心地绕行。
这是一个能量极度充盈、法则外显、生机与危险并存的世界。与地球的“末法时代”和“冥墟”的绝对死寂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极端。
飞行途中,流光偶尔会过来检查一下林昊和秦羽的状况,主要是确认那层淡蓝色光膜的稳定性和两人的生命体征。她动作专业,眼神中带着研究者的好奇,但并不多话。林昊从她与驾驶位苍擎队长的简短交谈中,捕捉到几个词:“能量适配性”、“法则排斥后遗症”、“净化序列优先度”。
大约飞行了半个多标准时(林昊根据星光位移和自身生物钟大致估算),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规模明显更大、灯火更加密集的建筑群轮廓。
那似乎建立在一座相对平缓、但地势较高的山脊之上,背靠着更加巍峨、仿佛利剑般直插星空的黛青色山脉。建筑风格与地球迥异,多以石材、木材和某种金属混合搭建,整体线条硬朗而实用,许多建筑顶部设有平台或了望塔,上面隐约有光芒闪烁,可能是某种信号灯或能量装置。建筑群外围,能看到一圈明显的人工防御工事——并非城墙,而是一道道彼此相连、铭刻着复杂纹路的金属桩或能量屏障发生器,形成了一圈淡金色的、半透明的能量护壁,在夜色中静静流淌,将整个据点笼罩其中。
据点内部,除了常规照明,还有许多散发不同颜色、不同强度光芒的区域,有的像是工坊,有的类似能量汇聚点,更有一些地方传来隐约的器械运转声和人声。几架与巡风者同型号或略有差异的飞行器,正在据点上空或周围有序地巡逻、起降。
这里,显然就是苍擎队长口中的“前哨站”——翠峰联盟在这片被称为“紫瘴晶林”边陲之地的立足点。
三架飞行器没有直接飞入据点,而是在外围能量护壁的一处特定“门户”前减缓速度,悬停。苍擎队长似乎通过某种通讯方式与据点内部进行了简短的验证。随即,那淡金色的能量护壁在他们正前方无声地打开一个缺口,大小刚好容飞行器通过。
穿过护壁的瞬间,林昊感到一股更加浓郁、也更加“规整”的能量场笼罩而来。这里的能量粒子似乎被某种大型装置或阵法调理过,虽然依旧活跃,但少了许多野性和混乱,多了几分秩序和稳定,更适合长期居住和修炼(如果这个世界的居民也修炼的话)。空气中也多了人气,以及金属、油脂、草药、食物等混合的、属于文明聚居地的复杂气味。
飞行器在据点内一处相对开阔、地面铺设着平整石板的起降坪上稳稳降落。舱门打开,夜晚清冽但已不那么“扎人”的空气涌入。
早已有几名穿着类似制服、但细节略有不同的人员等候在一旁,推着两架更加专业、带有缓冲和生命维持装置的移动医疗床。夜翎、翼风和流光协助他们将林昊和秦羽小心地转移到医疗床上。
“直接送往‘净愈之间’,优先级乙等,通知‘净言师’莉亚娜待命。”苍擎队长对为首的一名医疗人员吩咐道,同时递过去一块记录着简要情况的晶板。
“明白,苍擎队长。”医疗人员接过晶板,快速扫了一眼,看向林昊和秦羽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郑重和警惕(尤其对“归寂污染”的标注)。一行人推着医疗床,沿着石板路,快速朝着据点内一栋造型方正、外墙涂抹着柔和白垩色涂料、顶端有一个散发宁静蓝光晶体标志的建筑走去。
苍擎队长对夜翎三人道:“你们先回营房休整,补充消耗,提交此次巡逻的详细报告。我去向哨长汇报。”他又看了一眼被推走的林昊和秦羽,“关于他们的事,在哨长做出正式决定前,严格保密。”
“是!”夜翎三人立正领命,各自散去。
苍擎则转身,朝着据点中心位置一栋更高大、更有气势、门口有卫兵肃立的石质建筑大步走去。
林昊躺在移动医疗床上,被快速推过前哨站的街道。他尽力睁大眼睛,观察着这个异世界文明据点的一切。
街道不算宽阔,但很整洁,两旁是各种功能的建筑:挂着不同标志的店铺(有的门口摆放着奇异的矿石或植物标本,有的传出叮当的打铁声或能量设备的嗡鸣)、灯火通明的公共食堂、挂着“战利品兑换处”牌子的屋子、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种植着发光植物的广场。行人不多,但都行色匆匆,穿着多以实用耐用的皮革、粗布和金属护甲为主,几乎人人都佩戴着武器或明显的能量装备(法杖、符文器械等),神情精悍,带着常年在外拓荒或戍边的风霜与警觉。他们的外貌与地球人类大体相似,但细节上有些差异:发色、瞳色更加多样(银白、碧绿、淡金等常见),耳朵略尖,身材普遍更加矫健匀称,皮肤上偶尔能看到淡淡的、天生的能量纹路。
这里的生活气息与战斗气息同样浓厚。林昊甚至看到了几个受伤的战士互相搀扶着走向另一栋医疗建筑,也看到了满载着奇异矿石或兽皮的小型运输车驶过。整个据点就像一座边境要塞与资源前哨的结合体,忙碌而有序,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职责。
很快,他们被推入了那栋标有蓝色晶体标志的建筑——“净愈之间”。内部宽敞明亮,墙壁和地面是干净的浅色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和一种令人心神安宁的能量场。医护人员迅速将林昊和秦羽分别送入两间相邻的、带有透明观察窗的独立净室。
净室内的设备让林昊开了眼界。医疗床本身似乎就是一件精密的能量器械,床体由温润的白玉般的材质构成,表面铭刻着复杂的治疗符文。床边摆放着数个不同颜色的水晶球体,连接着细小的能量导管。屋顶悬挂着一盏散发柔和白光、中心镶嵌着硕大乳白色晶石的吊灯,那灯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带着明显的治愈能量。
一名穿着淡蓝色长袍、气质温婉宁静、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性早已等候在秦羽的净室内。她有着浅褐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碧绿色的眼眸如同宁静的湖水,手中握着一柄短小的、顶端镶嵌着翠绿宝石的法杖。她应该就是苍擎队长提到的“净言师”莉亚娜。
莉亚娜先快速检查了秦羽的状况,尤其是夜翎处理的伤口和流光施加的稳定光膜。她点了点头,对夜翎和流光的初步处理表示认可。然后,她将手掌轻轻按在秦羽的额头上,翠绿法杖顶端的宝石亮起柔和的绿光,一股充满蓬勃生机的、精纯无比的能量缓缓注入秦羽体内。
林昊虽然隔着观察窗,也能感受到那股能量的温和与强大。它如同最纯净的春雨,滋润着干涸的土地,所过之处,秦羽体内因空间乱流和重伤导致的经脉撕裂、内腑震荡,正以肉眼(感知)可见的速度被修复、抚平。他苍白脸上的一丝灰败死气(归寂污染的残留),也在绿光的照耀下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缓缓消融。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治疗方式?直接运用高度有序的、富含生机的能量进行深度修复?效率远超地球的现代医学,也比他依靠轮转之力自行疗伤要高效、安全得多。
莉亚娜治疗秦羽的同时,另一名男性治疗师进入林昊的净室。他的手法与莉亚娜类似,但能量属性似乎更偏向于“稳固”和“调和”。他同样先检查了林昊的伤势,对夜翎的固定和药膏处理点头认可,然后开始施法。
温和而坚韧的能量注入林昊体内,引导着他断裂错位的骨骼缓慢复位、接续,修复着受损的内脏和破裂的毛细血管。同时,这股能量也在小心翼翼地接触、试探着他体内残留的“归寂污染”和丹田处那奇特的轮转之力核心。
当治疗能量接触到轮转之力核心时,林昊明显感觉到那位男性治疗师的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露出明显的讶异和困惑。他暂停了治疗,走到房间一角,对着一个镶嵌在墙上的通话水晶低声说了几句。
不久,净愈之间的负责人——一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者,和刚刚结束对秦羽初步治疗的莉亚娜一起走了进来。
老者(被称为“净愈长”)亲自对林昊进行了一番更细致的探查,尤其是对他丹田的轮转之力核心和灵魂深处那丝“源火”联系,探查了许久。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与莉亚娜交换了几个眼神,两人低声交谈起来。
“能量结构……闻所未闻……”
“……‘生’与‘寂’的雏形并存……这违背基本法则……”
“……核心极度不稳定,但似乎又有其独特的……平衡逻辑?”
“……‘源火’残留……非常微弱,但本质极高……似乎才是压制‘归寂污染’的关键……”
“……强行用‘沐光术’或‘大地愈痕’治疗,可能会破坏他自身那脆弱的平衡……”
他们的交谈并未避讳林昊(或者说,他们认为林昊听不懂),林昊从中捕捉到了大量信息。显然,他的轮转之力在这个世界的能量认知体系中,属于“异端”或“未解之谜”。而“源火”的存在,则引起了他们高度的重视和一丝敬畏。
最终,净愈长做出了决定:“莉亚娜,你负责主导。采用最温和的‘生命共鸣’辅助,配合低浓度的‘月华灵露’外敷内服,重点清除‘归寂污染’残留,稳定他的生命体征。对他体内那个……奇特的能量核心,暂时不要进行任何主动干预,只提供最基础的、无属性的环境能量滋养,观察其自我恢复和适应性变化。一切等哨长和联盟高层决断。”
“是,净愈长。”莉亚娜恭敬应道。
接下来的治疗过程,林昊配合地接受了莉亚娜的引导。她使用的“生命共鸣”是一种极其温和的精神引导术,配合着一种散发着清冷月辉般能量的露水(月华灵露),内外结合,缓缓驱散、净化着林昊体内残留的“归寂”气息。这个过程并不痛苦,反而有种涤荡污浊的清爽感。
对于他自身的轮转之力,莉亚娜果然如净愈长所说,只引导了一缕极其稀薄、纯净无属性的环境能量(似乎是从屋顶那乳白色晶石吊灯中引出),缓缓滋养着他的丹田和经脉,帮助修复损伤,但并不试图改变或干涉轮转之力核心的自我运转。
治疗持续了大约一个标准时。结束时,林昊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内伤好了六七成,骨折处传来稳固的愈合感,最重要的是,体内那种如附骨之疽的“归寂”阴冷感基本消失了,只有丹田处的轮转之力核心依旧微弱,但对周围环境能量的“排异感”似乎减弱了一丝丝。
秦羽那边也完成了初步治疗,虽然还未苏醒,但生命体征已经彻底稳定,脸色恢复了正常,呼吸绵长。
两人被安排在净愈之间的独立观察室住下,由专人看护。
夜深人静,林昊躺在舒适的病床上,望着窗外岚星那永恒瑰丽的星空,心潮起伏。
他们暂时安全了,得到了初步的治疗。翠峰联盟展现出的是一个秩序、强大且至少表面友善的文明面貌。但他们对“异界来客”、对“归寂污染”、对“源火”的态度,以及对自己那“原始”而“奇特”的力量体系的看法,都还是未知数。
苍擎队长去见的“哨长”会做出怎样的决定?联盟高层又会如何看待他们?他们能否在这个世界获得合法的身份和自由?又该如何在这个能量法则迥异、文明层次更高的世界里生存、变强,并寻找可能存在的归途?
还有秦羽,“归乡”剑的彻底毁灭对他意味着什么?他醒来后,又会是怎样的状态?
无数的疑问萦绕心头。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立无援地躺在危机四伏的荒野。他们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文明,获得了初步的援助。
林昊闭上眼,开始主动尝试按照轮转之力的法门,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吸纳着观察室内那经过净愈之间调理过的、温和有序的环境能量。这一次,没有了“归寂污染”的干扰和身体的剧痛,他更能清晰地感知到轮转之力核心与外界能量之间那种微妙的“隔阂”与缓慢的“适应”。
路,还很长。
但在岚星清冷的星光与净愈之间宁静的能量场中,林昊第一次,对未来燃起了一丝明确的、基于现实的希望。
与此同时,前哨站中央建筑,哨长办公室内。
苍擎队长正站在一张厚重的实木办公桌前,向端坐在后面的哨长——一位面容矍铄、眼神锐利如刀、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详细汇报着此次发现林昊和秦羽的始末,以及净愈长和莉亚娜的初步诊断结果。
办公室内,还有一位身着文士长袍、气质儒雅、手持记录晶板的中年“文书官”在侧旁听记录。
听完汇报,哨长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思良久。
“来自被‘归寂’侵蚀或接触过的异界……身怀疑似古老‘秩序之火’传承的痕迹……拥有原始却独特的对立能量核心……”哨长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苍擎,你做得很好,处置得当。此事关系重大,已超出我们一个前哨站的权限范围。”
他看向文书官:“立即整理全部资料,加密,通过最高优先级信道,直接呈报给‘联盟枢密院’和‘星见塔’。同时,副本送交‘边陲督军府’备案。在联盟明确指令下达前,这两人按‘受庇护观察者’身份安置在净愈之间,允许接受基础治疗和有限活动,但需严密监控,禁止接触任何敏感信息和技术。尤其是那个带有‘源火’残留痕迹的……林昊。”
“是,哨长。”文书官快速记录。
“另外,”哨长目光看向苍擎,“加强‘紫瘴晶林’西七区坠落点附近的监控和巡逻等级。出现‘星落之痕’和异界通道(哪怕是临时的)并非小事。通知‘勘探队’和‘符文师’,尽快前往现场,收集残留的空间数据和能量样本。我需要知道,那个通道是偶然的,还是……有指向性的。”
“明白!”苍擎肃然应命。
“去吧。”哨长挥了挥手。
苍擎和文书官退出办公室。
哨长独自一人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灯火点点、戒备森严的前哨站,以及更远处那片深邃神秘、危机与机遇并存的岚星荒野,低声自语:
“异界的风……吹到了翠峰联盟的边疆。是福是祸?古老的‘源火’再现,又预示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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