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云湖苑敞着最舒服的天，云絮扯得轻薄，阳光像揉碎的金箔，洒在身上暖融融的，半点不灼人。临湖的草坪修得齐整，嫩得能掐出汁来，四周插着纯白玫瑰和带着露珠的绿植，绕出条细细的红毯，直通向缠满淡紫色藤蔓花的拱门——那是苏晚晚最爱的花，风一吹就飘着清浅的香。宾客拢共五十来位，都是最亲的家人朋友，连空气里都裹着私密的温馨。
顾念穿了身量身做的小西装，领结打得板正，头发梳得光溜溜的，像个圆滚滚的小王子。他小手攥着照顾他的张阿姨的食指，小皮鞋踩得哒哒响，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满场的鲜花缎带，小声问：“阿姨，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出来呀？我的花瓣都要攥蔫啦。”
张阿姨蹲下来替他理了理西装下摆，柔声道：“就来啦。念念今天是小花童，撒花瓣的时候要慢些，知道吗？”
休息室的镜子前，苏晚晚坐着没动。珍珠白的婚纱垂在地上，拖出浅浅的弧度，头纱从头顶垂下来，拂过肩头时带着点痒。她没戴别的首饰，就耳后那对顾砚辞挑的珍珠耳钉，和腕间那条从不离身的神经元手链，在阳光下泛着细润的光。她指尖轻轻碰了碰耳后的珍珠，镜里的自己眼里亮着光，心里是稳当当的期待，像揣着颗温温的糖。
门被轻轻推开，顾砚辞站在门口。黑色礼服剪裁得极合身，熨帖的料子衬得他肩线格外利落，身姿挺得像棵松。为了今天，他偷偷加了三周康复训练，就想毫无破绽地走到她面前。此刻他站在那，气场沉得稳，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站立时，重心会极轻地偏左半分——那是长久康复留下的小习惯。
他的目光落在苏晚晚身上时，像是被磁石吸住了，再也挪不开。惊艳混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把眼底填得满满当当。推门的手顿了半秒，才慢慢走过来：“准备好了吗？”声音比平时哑些，尾音裹着藏不住的颤。
苏晚晚转过身，对着他笑。那笑清透又坚定，把满室的光都聚在了她脸上：“准备好了。”她主动伸出手，他立刻快步上前，掌心干燥温热，牢牢把她的手裹住。
“紧张吗？”他低头，拇指轻轻蹭着她的手背，指腹能摸到她手心里浅浅的汗。
苏晚晚摇摇头，仰头看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亮：“走向你，我从来不会紧张。”
婚礼进行曲的旋律从门外飘进来，轻扬又郑重。
草坪上的宾客都坐直了身子，目光齐刷刷投向拱门入口。最先出现的是顾念，他提着小花篮，小脸憋得通红，一步三晃却走得极稳，按照张阿姨教的，一小把一小把往红毯上撒花瓣，粉色的玫瑰花瓣落在他的小皮鞋边，他还不忘回头朝张阿姨比个“oK”的手势。
紧接着，苏晚晚挽着林教授的手臂走了出来。林教授是看着她长大的恩师，头发已有些花白，此刻却挺得笔直。阳光落在苏晚晚的婚纱上，头纱被风撩起一角，扫过手臂，带着细碎的痒。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对上了拱门下那个等她的人。
顾砚辞站在那，背脊挺得更直了。骶部那点熟悉的酸胀感又冒了出来，他悄悄调整了下重心，却半点没露在脸上——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红毯那头的身影勾着。他看着她走近，看着她眼里的光，看着她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连呼吸都跟着放轻。
终于走到跟前，林教授握着苏晚晚的手，郑重地放进顾砚辞掌心。他拍了拍顾砚辞的手背，声音沉而有力：“我把晚晚交给你了。”
顾砚辞攥得极紧，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骨血里。他看向林教授，眼神里是十二分的郑重：“谢谢您。我这辈子，都会护着她，疼着她。”
牧师站在两人中间，声音裹着风，传得很远：“顾砚辞先生，你愿意娶苏晚晚女士为妻吗？无论顺境逆境，富裕贫穷，健康疾病，快乐忧愁，都毫无保留地爱她、忠诚于她，直到永远？”
顾砚辞没半分犹豫，目光锁在苏晚晚的眼睛里，声音清透又坚定，盖过了湖边的风：“我愿意。”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补了句，“从今往后，我的命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宾客席里传来几声低低的抽气声，苏晚晚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睫毛上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
“苏晚晚女士，你愿意嫁顾砚辞先生为夫吗？无论顺境逆境，富裕贫穷，健康疾病，快乐忧愁，都毫无保留地爱他、忠诚于他，直到永远？”
苏晚晚吸了口气，抬手擦了擦眼角，迎上顾砚辞盛满星光的眼，声音柔却掷地有声：“我愿意。”她看着他，慢慢说，“我就认定了，这辈子就是你。不管以后要闯多少关，我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医生，永远陪着你。”
顾砚辞握着她的手，指节都泛了白，掌心的力又重了几分。
“请交换戒指。”
顾念在张阿姨的提醒下，捧着小小的戒指盒，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到了跟前还差点绊了一下，连忙稳住身子，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爸爸”。顾砚辞弯腰接过戒指盒时，特意放慢了动作，摸了摸儿子的头——这个弯腰的动作，他练了不下百遍，就为了此刻的从容。
他取出女戒，铂金的圈上嵌着颗小钻，不大却亮得很。他捏着苏晚晚的手指，轻轻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冰凉的金属贴上皮肤，瞬间被体温焐热。苏晚晚也拿起男戒，动作轻柔却稳，套进他指节时，还特意轻轻按了按——那是她给病人做检查时的习惯，此刻却成了独有的温柔。
“我宣布，你们正式成为夫妻。顾砚辞先生，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顾砚辞上前一步，双手捧着苏晚晚的脸，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他低下头，骶部的酸胀感突然尖锐了些，他却浑然不觉，眼里只剩她含泪的眼尾。唇瓣相触的瞬间，掌声和欢呼声涌了过来，花瓣从空中飘下来，落在他们的头纱上、肩膀上。
顾念拍着小手咯咯笑，声音脆生生的，混在掌声里格外清楚。
一吻结束，顾砚辞没立刻松开她，手臂环着她的腰，撑着她也靠着她。他额头抵着她的，呼吸带着点微喘——是激动的，也是长时间站立后的反应。他低声喊：“顾太太。”
苏晚晚笑着掉泪，抬手圈住他的脖子：“顾先生。”
接下来的敬酒和寒暄，顾砚辞始终牵着苏晚晚的手。他步伐稳得很，应对得体，只有在转身时，会悄悄往她那边靠半分。苏晚晚总能立刻察觉，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按——那是只有他们懂的暗号，意思是“我在”。
切蛋糕时，他握着她的手一起落刀，奶油蹭到了她的鼻尖，他笑着用指腹擦掉。香槟塔注满时，金色的液体冒着泡，映着满场的笑。
夜幕降下来，湖岸的灯串亮了，像坠了满地的星星。顾念玩得累了，靠在张阿姨怀里睡着了，小眉头还皱着，手里攥着片玫瑰花瓣。
顾砚辞和苏晚晚终于能清静会儿，相拥着站在湖边。夜空的星星掉进湖里，漾开细碎的光。苏晚晚靠在他怀里，手自然地覆在他的后腰，感受着他肌肉的紧绷：“累了吧？”
顾砚辞把她搂得更紧，下颌抵着她的发顶，闻着她发间的香：“不累。从来没这么踏实过，像把丢失的半颗心找回来了。”他低笑，“顾医生，你的康复方案，效果满分。”
苏晚晚笑出声，抬头看他，星光落在她眼里：“那是因为我的病人，最有毅力。”
他低头吻她，这个吻比仪式上的更软，带着湖水的清和花的香。云湖在身后静静流着，星星在天上亮着，他们抱着彼此，像抱住了余生所有的安稳。
从前的风雨也好，伤痕也罢，都在这一刻成了过往。从此风雨同舟，生死与共，这就是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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