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向下，深不见底。
林轩四人跟随素心玉佩的指引，一步步踏入心之秘境。石阶两侧没有墙壁，只有无尽的混沌虚空。虚空中偶尔闪过破碎的画面——那是上古时代的记忆碎片。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片奇异的空间。天空是流动的七色霞光，地面铺着白玉石板。远处有山有水，有亭台楼阁，却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雾气中，看不真切。
最引人注目的是空间中央——那里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光团。光团呈混沌色，内部有无尽星光流转，仿佛包裹着整个宇宙。正是混沌之心！
而混沌之心下方，盘膝坐着一人。
苦竹禅师。
或者说，是被玄冥本体附体的苦竹。
此刻的苦竹禅师，容貌已大变。原本宝相庄严的面容，此刻布满黑色魔纹。双眼血红，额头正中，赫然睁着第三只眼——那是玄冥的魔神之眼！
“你们来了。”‘苦竹’缓缓站起，声音重叠，既有苦竹的苍老，又有玄冥的阴冷，“本神等你们很久了。”
琉璃仙子面色凝重：“玄冥，你竟能隔着界壁，强行附体重生？”
“重生？”‘苦竹’狞笑，“这只是本神的一缕神念而已。苦竹这秃驴心中有魔，正好为我所用。待本神夺得混沌之心，便可借此重塑分身，降临此界！”
他看向苏灵儿，眼中贪婪更甚：“再加上素心后裔的神血……届时，此界将无人能阻我！”
文墨玉箫横在身前：“休想！”
“就凭你们？”‘苦竹’不屑，“此乃心之秘境，一切术法威力减半，唯心境修为可展全力。你们四个，一个修为倒退的筑基，一个刚觉醒神血的元婴，一个乐神转世却记忆不全，一个炼虚初期……如何与本神抗衡？”
林轩心中一动。
心境修为？
他想起《青岚九转真法》中记载：修仙之道，修为为表，心境为里。修为易得，心境难修。真正的强者，即使修为跌落，心境仍在。
他虽只是筑基九转，但经历过巅峰与低谷，又参悟混沌之道，心境早已远超修为。
“试试便知。”林轩踏前一步。
‘苦竹’冷笑，魔神之眼射出一道血光！
血光所过之处，空间扭曲。这不是法术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心魔冲击！
林轩不躲不闪，任由血光击中眉心。
瞬间，他眼前景象大变——
他看到自己站在青岚宗废墟上，宗门弟子死伤遍地，剑尘、文墨、陈平……所有熟悉的人都倒在血泊中。而远处，玄冥真神的魔躯顶天立地，狞笑着伸来遮天巨手。
“林轩，你败了。”玄冥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你保护不了任何人。你的宗门、你的朋友、你的师妹……都会因你而死。”
心魔幻境！
林轩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这幻境太真实了，他能闻到血腥味，能感受到同门的体温在流失。如果这是未来……
“不。”林轩忽然开口，“这不是未来。”
“哦？”玄冥的声音带着戏谑，“你怎知不是？”
“因为我还活着。”林轩眼中恢复清明，“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这样的未来发生。心魔而已，破！”
他体内混沌灵溪奔腾，七色光芒从眉心迸发！心魔幻境如镜面破碎，血光倒卷而回！
“噗！”‘苦竹’倒退三步，魔神之眼渗出黑血，“怎么可能？！你一个筑基，竟有如此坚定的道心？！”
林轩不答，看向苏灵儿三人。
他们也都陷入了各自的心魔幻境。
苏灵儿看到的是神血失控的场景——她被神血中的力量反噬，化作杀戮魔神，亲手屠杀了青岚宗所有人。当她清醒时，手中握着林轩冰冷的尸体。
“师兄……不……”苏灵儿泪流满面。
“灵儿！”林轩大喝，“那是幻境！想想素心先祖为何留下神血传承！神血是责任，不是诅咒！”
苏灵儿一震，眉心神血绽放金光。金光中，素心女神的虚影浮现，轻抚她的头顶：“孩子，力量本身无善恶。心正则力正，心邪则力邪。你既已觉醒神血，便要承担起守护的责任，而非畏惧它。”
幻境破碎。
文墨看到的是前世记忆——十万年前，天籁子为助素心封印玄冥，以神魂为引布阵，最终魂飞魄散。无数轮回中，他一次次尝试恢复记忆，却一次次失败。这一世，他仍是残缺的。
“原来我永远无法完整……”文墨喃喃。
“不完整又如何？”林轩的声音传来，“前世是天籁子，今生是文墨。你就是你，无需活在前世的阴影里。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和未来。”
文墨眼中恢复清明，玉箫发出一声清鸣。音波荡开，心魔退散。
琉璃仙子看到的是琉璃岛覆灭的景象——玄冥真神降临，挥手间岛毁人亡。她跪在废墟上，无力回天。
“岛主！”林轩喝道，“琉璃岛还在！你的弟子还在！只要你不放弃，就没有人能毁灭它！”
琉璃仙子深吸一口气，眼中重燃坚定：“说得对。只要我还在，琉璃岛就不会亡！”
四人心魔尽破。
‘苦竹’脸色难看：“好好好……倒是小瞧了你们。但心魔只是开胃菜，接下来，让你们见识真正的魔神手段！”
他双手结印，周身魔气翻腾。魔神之眼完全睁开，从中飞出一枚血色符文——正是玄冥的本命魔符！
“以我魔血，唤心魔大阵！”
血色符文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符文，融入秘境空间。整个心之秘境开始扭曲、变形！
天空的七色霞光变成血红，白玉地面爬满黑色裂纹。远处的山水楼阁化作狰狞魔窟，从中爬出无数心魔幻象——每个人心中最恐惧的事物，都被具现出来！
林轩看到的是道基彻底破碎的自己，修为尽失，沦为废人。
苏灵儿看到的是神血暴走，将林轩杀死的自己。
文墨看到的是恢复全部记忆后，发现天籁子其实是个懦夫，当年是因胆怯而死的真相。
琉璃仙子看到的是为保全琉璃岛，不得不向玄冥屈膝投降的自己。
四人心魔再现，而且这次更加真实、更加难以破除！
“这才是真正的心魔大阵。”‘苦竹’狂笑，“将你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具现化，与你们战斗！你们要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最害怕的未来！”
四个心魔幻象同时扑来！
林轩面对的是废人版的自己。那幻象面色枯槁，眼神绝望：“放弃吧，道基破碎，你永远无法恢复。修仙路断，不如早入轮回……”
“住口！”林轩咬牙，一拳轰出。
幻象轻松躲过，反而一掌拍在林轩胸口。这一掌不重，却让道基裂缝隐隐作痛。
“看，你连我都打不过，还谈什么守护他人？”幻象讥讽。
另一边，苏灵儿与暴走版的自己激战。两个神血之力对撞，震得空间颤抖。但暴走版的苏灵儿明显更强，完全压制了本体。
文墨和琉璃仙子也陷入苦战。
“这样下去不行。”林轩心念急转，“心魔大阵的弱点在哪？”
他环顾四周，发现‘苦竹’并未参战，而是盘膝坐在混沌之心下方，似乎在炼化什么。
“他在炼化混沌之心！”琉璃仙子也发现了，“必须阻止他！”
可她被自己的心魔缠住，无法脱身。
林轩一咬牙，做出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不再与心魔幻象缠斗，而是转身冲向混沌之心！
“找死！”‘苦竹’冷笑，抬手一道魔光射向林轩。
林轩不闪不避，硬抗魔光！
“噗！”魔光贯穿左肩，血花飞溅。但林轩速度不减，反而更快！
“以我之道，证我之心！”他大喝，“道基破碎又如何？修为倒退又如何？我林轩修仙，修的是一颗不屈之心！”
他体内，混沌灵溪彻底沸腾！七色光芒透体而出，在身后凝聚成一道模糊的虚影——那虚影看不清面容，却散发着开天辟地般的气息！
“这是……混沌法相雏形？！”‘苦竹’骇然，“你一个筑基，竟能凝出法相雏形？！”
法相，乃炼虚修士的标志。元婴化神，炼虚凝相。林轩虽只是筑基，但对混沌之道的领悟，早已超越境界。
混沌虚影一拳轰向‘苦竹’！
‘苦竹’不敢大意，魔神之眼全力催动，迎向拳影。
“轰——！！！”
两股力量对撞，整个秘境剧烈震动。
趁此机会，林轩冲到混沌之心前，伸手抓向光团。
触碰到光团的瞬间，一股浩瀚的信息涌入脑海——
混沌之心的真相，揭开了。
这并非素心女神留下的传承那么简单。它是此界的世界核心，是创世之初留下的一缕本源！
十万年前，素心女神发现此界被玄冥动了手脚，飞升通道被篡改。为给后人留一线生机，她以自身陨落为代价，将世界核心取出，炼化成混沌之心，藏于此地。
得混沌之心者，可掌此界部分权柄，甚至……可重开真正的飞升通道！
但同时，也要承担起守护此界的责任。
“原来如此……”林轩明悟。
他看向‘苦竹’，终于明白玄冥为何如此渴望混沌之心——得到它，就能彻底掌控此界，将所有生灵化为魔仆！
“你休想！”林轩将全部心神融入混沌之心。
光团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光芒所过之处，心魔幻象如雪消融。苏灵儿三人心魔尽去，恢复清醒。
‘苦竹’被光芒照射，发出凄厉惨叫。苦竹禅师的身体开始崩溃，玄冥的神念被迫脱离。
“林轩！本神记住你了！”玄冥的神念化作一道黑光，想要逃遁。
“留下！”琉璃仙子出手，琉璃净世大阵展开，困住黑光。
文墨玉箫奏出封魔之音，苏灵儿神血化作金锁。三人合力，将玄冥神念彻底封印在一枚水晶之中。
危机解除。
苦竹禅师的身体倒地，已是气息全无。他被玄冥附体时，神魂早已被吞噬，只剩一具空壳。
林轩手握混沌之心，感受着其中浩瀚的力量。但他没有立即炼化，而是看向苏灵儿三人。
“混沌之心的真相，你们都看到了。”林轩沉声道，“得此物，可得此界部分权柄，但也将承担守护之责。更重要的是……一旦炼化，玄冥本体必会感应到，届时他将不惜一切代价降临。”
“那你的意思是？”琉璃仙子问。
“暂且不炼化。”林轩做出决定，“我现在修为太低，炼化混沌之心反而可能被反噬。而且我们需要时间准备，迎接玄冥本体的报复。”
他将混沌之心收起：“当务之急，是返回东域，整合四域力量。两个月后的论道大会，必须召开。届时，我要将真相公之于众，联合所有正义之士，共抗玄冥。”
文墨点头：“宗主说得对。玄冥分魂虽灭，但其本体仍在。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苏灵儿却看向混沌之心下方——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光门。
“师兄，那扇门……”
林轩望去，光门上浮现一行古字：
“通往‘天武秘境’。”
天武秘境！林啸天前辈留下的那个小世界！
“原来天武秘境与素心宫相连。”林轩恍然，“难怪先祖让我未来前往。”
他看向光门，心中已有计划。
玄冥本体若要降临，至少需要三年时间打通界壁。这三年，是他最后的机会。
“我们先回东域，准备论道大会。”林轩道，“然后，我要进入天武秘境。在那里，或许能找到快速恢复修为，甚至更进一步的方法。”
四人离开心之秘境，返回素心宫。
宫殿已彻底崩塌，海水倒灌。他们冲出水面时，外面已是清晨。
琉璃岛的舰队仍在巡逻，见四人出来，急忙接应。
“岛主，你们没事吧？”一位长老关切问道。
“无事。”琉璃仙子看向林轩，“林宗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请岛主派船送我们回东域。”林轩拱手，“另外，两月后的论道大会，还请岛主务必前来。”
“一定。”
三日后，战船起航，驶向东域。
船头，林轩遥望海天交接处。
苏灵儿走到他身边：“师兄，在想什么？”
“在想未来的路。”林轩轻声道，“灵儿，若有一日，我必须离开此界，前往上界与玄冥本体决战，你会怪我吗？”
苏灵儿沉默片刻，笑了：“我会跟师兄一起去。”
“上界很危险。”
“有师兄在，就不危险。”苏灵儿认真道，“而且，我是素心神血后裔，玄冥也是我的仇人。”
林轩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暖意。
是啊，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有灵儿，有文墨，有剑尘，有琉璃仙子，有无数志同道合的同伴。
纵然前路艰险，又有何惧？
“好。”林轩点头，“那我们就一起，踏平前路。”
战船破浪，驶向朝阳。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上界，一座魔宫之中。
玄冥真神睁开双眼，眼中闪过滔天怒火。
“分魂被灭，混沌之心被夺……好一个林轩。”
他起身，走向魔宫深处。那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血色祭坛。
“本想再等百年，待计划完美再动手。既然你们找死，那本神就提前降临。”
“传令下去：集结魔军，打通界壁。三年后，本神要亲自降临那下界，将那些蝼蚁……碾成粉末！”
魔宫外，亿万魔兵齐声应诺：
“谨遵神旨——！”
浩劫，已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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