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骨林,进入更加荒凉的陨星海内圈区域,天地间的压抑感愈发沉重。
暗红色的天幕低垂,仿佛随时可能滴下血来。大地不再只是灰褐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被高温焚烧过的焦黑与暗红交织的诡异色泽,龟裂的地表缝隙中,偶尔会渗出丝丝缕缕暗红色的煞气,带着腐蚀神魂与灵力的特性。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腐朽混合的气息,稀薄的灵气中掺杂着更多狂暴、混乱的能量因子,普通修士在此地待久了,不仅修为难以寸进,甚至可能走火入魔。
“这鬼地方,难怪叫陨星海内圈,真不是人待的。”萧狂挥舞狼牙棒,将一道从地缝中突然窜出的、如同暗红毒蛇般的煞气抽散,忍不住抱怨道。他体魄强横,气血如炉,对这些负面能量抗性较高,但也感到丝丝不适。
林玄没有说话,他闭目感应了片刻。识海中,起源之碑虚影微微发光,与冥冥中那缕微弱的呼唤共鸣更加清晰了一些,指向荒原更深处某个方位。同时,他手中那块从鬼面杀手身上缴获的黑色令牌,背面的血色箭头符号也在持续散发着微弱的指向性波动,竟与起源之碑的感应方向存在一个不小的夹角。
“两个方向……”林玄睁开眼,目光在荒原深处和令牌指向之间游移,“起源之碑的感应,是‘机缘’所在;而这令牌的指向,可能是‘麻烦’所在,但也可能是‘线索’所在。”
“先去哪边?”萧狂问道,“按俺说,直接去找机缘变强,拳头硬了,什么麻烦都不怕!”
林玄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蓝家的爪牙既然已经伸进来,不把他们打疼,他们会像附骨之疽一样不断骚扰,反而影响我们寻找机缘。而且……”
他掂了掂令牌:“这令牌的指向如此明确,集合点或者情报点可能离我们不算太远。与其被动等待下一波暗杀,不如主动出击,端掉他们一个据点,既能削弱蓝家在此地的暗子,或许还能获取更多关于蓝家计划、秘境情报,甚至其他同伴下落的线索。”
“主动出击?嘿嘿,这主意俺喜欢!”萧狂咧嘴一笑,眼中战意升腾,“那就干他娘的!”
两人略作商议,决定先沿着令牌指向探索。为了不打草惊蛇,林玄全力运转混沌领域,将两人的气息、身形乃至行走时引发的细微灵力波动都尽可能地掩盖、扭曲、融入周围混乱的环境之中。同时,他将神识感知收缩到方圆数里,专注于探查可能存在的隐匿哨探或警戒阵法。
陨星海内圈地形更加复杂,不仅有焦黑的平原、狰狞的裂谷,还出现了大量奇形怪状、仿佛被巨力扭曲过的暗红色岩山,以及一些闪烁着诡异光泽的矿物结晶簇。偶尔能看到巨大的、不知何种生物的苍白骸骨半埋于地下,骸骨上往往残留着惊人的煞气与不散的意志碎片,形成天然的危险区域。
前行约莫两个时辰,令牌的指向波动明显增强。林玄示意萧狂放慢速度,隐藏在一处巨大的、如同兽爪般的暗红岩山阴影之后。
他悄然将神识向前方扇形区域延伸,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几处明显的空间褶皱和能量乱流区。片刻后,他眼神一凝。
“前方约五里,一处被三座环形矮山包围的谷地,有微弱的阵法波动和至少七道隐匿气息。其中三道较强,在渡劫初期左右,其余四道在化神巅峰。阵法是‘匿影敛息阵’的变种,结合了此地的混乱煞气,伪装得极好,若非令牌指引和我的混沌感知,很难发现。”
“七个?还有三个渡劫初期?”萧狂眉头一皱,“硬闯可能有点麻烦,他们依靠阵法,易守难攻。”
“未必需要硬闯。”林玄嘴角勾起一丝算计的弧度,“他们在此设点,多半是为了接应、传递情报或休整。既然我们手上有他们的令牌……或许可以演一出戏。”
……
半个时辰后。
谷地边缘,一处被暗红色煞气轻微遮蔽的岩缝中,两名身着黑衣、未戴面具但面容阴鸷的修士正警惕地注视着外界。他们是黑煞盟的外围哨探,修为在化神后期。
突然,其中一人腰间的感应玉符微微震动,显示有己方令牌正在快速接近,且令牌编号识别为之前派出执行任务的“鬼面三杀”小队之一。
“嗯?‘癸三’小队的人回来了?这么快?”哨探甲有些疑惑,按照计划,“癸三”小队应该在骨林区域伏击目标,即便得手,返回也需要更长时间。
“可能是提前完成任务,或者遇到了意外回来汇报。”哨探乙低声道,“令牌识别无误,放他们进来吗?”
“按规矩,需要确认身份和暗号。发信号,让他们在警戒线外显形。”哨探甲谨慎道。
他取出一面黑色小旗,对着谷外某个方向挥动了三下。
很快,两道略显踉跄、气息萎靡、身着破损黑衣的身影,相互搀扶着,出现在谷地入口的警戒线外。其中一人手中高举着那枚黑色令牌。
正是伪装后的林玄和萧狂!林玄以混沌之力模拟出黑煞盟杀手那种阴冷灵力特性,并刻意制造出受伤不轻、灵力紊乱的假象。萧狂则收敛了狂暴气血,伪装成同样阴冷但更加虚弱的模样。两人的面容也通过简单的肌肉控制与灵力微调,变得与之前击杀的杀手有五六分相似,在昏暗光线下足以混淆。
“来者止步!报上小队编号及今日行动暗语!”哨探甲的声音从隐匿处传来。
林玄模仿着之前搜魂得到的、那名杀手首领的嘶哑嗓音,喘息道:“癸……癸三小队,编号七九、八一、八三……暗语……‘影随煞动’。”暗语是从搜魂碎片中拼凑出的最近几日使用的通用暗语之一。
短暂的沉默,显然谷内的人在核对。片刻后,哨探甲的声音再次响起:“编号正确,暗语正确。你们只有两人?另一人呢?为何如此狼狈?”
“遭遇目标……目标林玄及其同伴,战力超出预估……癸八三(右侧杀手编号)战死……我二人拼死重创其中一人,夺得目标储物袋,但也被其反扑所伤……急需疗伤并上报重要情报!”林玄语气急促,带着悲痛与焦急,同时晃了晃手中一个普通的储物袋(里面装了些无关紧要的物品和少量灵石,但做了伪装)。
这个说辞合情合理,既解释了减员,又突出了“功绩”(夺得储物袋)和“急迫”(重要情报),最容易让急于了解任务情况的据点头目放行。
果然,谷内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与更高权限者沟通。很快,前方的隐匿阵法打开了一道仅容两人通过的缝隙,哨探甲的身影出现在缝隙后,招了招手:“进来吧,执事大人要见你们,亲自汇报。”
林玄和萧狂低着头,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进阵法缝隙。
一入谷中,景象豁然一变。外面看是荒芜谷地,里面却搭建了几座简易但稳固的石屋,中央甚至有一个小型的聚灵阵,艰难地过滤着周围的混乱灵气,提供相对纯净的修炼环境。七道身影或明或暗地分布在各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新进来的两人身上。
正中央石屋前,站着一名身材瘦高、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身着黑煞盟执事特有的暗纹黑袍,气息阴冷深沉,正是三名渡劫初期修士中最强的一位,已达渡劫初期巅峰。他目光锐利如鹰,上下打量着林玄和萧狂。
“癸七九(首领编号),你说夺得了目标储物袋,并有重要情报?”执事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执事大人!”林玄假装艰难地行礼,双手奉上那个储物袋,“储物袋在此。情报……事关重大,需单独禀报。”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秘。
执事眉头微挑,隔空一抓,将储物袋摄入手中,神识略微一扫,发现里面确实有些灵石、丹药和几件品阶不低的法器(林玄故意放的饵),脸色稍缓。至于“重要情报”,他自然感兴趣。
“你们两个,随我进来。其他人,加强警戒!”执事转身走入中央石屋。
林玄和萧狂对视一眼,眼中寒光一闪而逝,低头跟上。
就在三人身影没入石屋门口的瞬间,异变陡生!
“就是现在!”
林玄猛然抬头,伪装尽去,周身混沌之气轰然爆发,如同灰色的潮汐瞬间席卷整个谷地!他蓄势已久的混沌领域全力扩张,不仅强行干扰、压制谷内所有人的灵力运转,更是一举将外围的“匿影敛息阵”从内部冲击得剧烈摇晃,出现了短暂的失灵!
“敌袭!!”谷内其他杀手毕竟训练有素,虽惊不乱,瞬间反应过来,各执法器,扑向石屋!
但萧狂比他们更快!在混沌领域展开的同时,他早已蓄满力量的狂暴气血冲天而起,身形如炮弹般撞向石屋门口,将厚重的石门连带门框撞得粉碎,堵住了外面杀手第一时间冲入的路径!而他本人则怒吼着,返身杀向最近的两名化神巅峰杀手,狼牙棒挥舞如风,气势滔天!
石屋内,那执事在混沌领域展开的瞬间就心知不妙,反应极快,身形暴退的同时,一面散发着浓郁鬼气的黑色骨盾已然挡在身前,另一只手掐诀,一道乌光直射林玄面门,正是黑煞盟着名的神魂攻击秘术“丧魂刺”!
然而,他面对的,是早有准备的林玄!
“镇!”
林玄识海中,起源之碑虚影大放光明,一股镇压万古、统御混沌的无上意志微微流露。那“丧魂刺”乌光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崩散。同时,林玄一步踏出,仿佛缩地成寸,无视了数丈距离,直接出现在执事面前,覆盖着混沌之力的手掌,无视了黑色骨盾的防御(混沌之力侵蚀万物),轻飘飘地印在了执事仓促提起格挡的手臂上。
“咔嚓!噗!”
手臂骨骼碎裂声与血肉湮灭声同时响起!执事惨叫一声,整条右臂连同小半肩膀,在混沌之力的侵蚀下,如同沙雕般崩溃消散!他骇然欲绝,想要施展保命遁术,却发现周围空间已被林玄的混沌领域彻底封锁、凝固!
“搜魂!”
林玄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左手并指如剑,点在其眉心,强横的混沌神识蛮横地冲入其识海,攫取记忆!
屋外,战斗也已接近尾声。萧狂独战四名化神巅峰,虽是以一敌四,但他悍勇无比,仗着混沌领域对敌人的削弱和对自己的微幅加持,以及强悍的肉身,竟是压着对方打,短短几息间已重伤一人。另外两名渡劫初期的执事想要救援,却被林玄事先布置在屋外的几道隐匿的混沌剑气突然爆发所阻,耽误了刹那。
就是这刹那,决定了胜负。
当林玄提着气息全无、眼神空洞的黑煞盟执事走出破碎的石屋时,外面的战斗恰好结束。萧狂浑身浴血(多半是敌人的),拄着狼牙棒喘着粗气,脚下躺着四名或死或重伤的化神杀手。另外两名渡劫执事,一人被混沌剑气重创倒地,一人见势不妙想要逃走,却被林玄隔空一道混沌指劲点破丹田,废去修为,萎顿在地。
从发动到结束,不过十息时间。这个黑煞盟在陨星海内圈的前哨据点,便被彻底拔除。
林玄快速对那名被废的执事也进行了搜魂(更温和但信息可能不全),与之前执事的记忆相互印证。
片刻后,他松开手,眼神凝重中带着一丝惊异。
“如何?有什么大发现?”萧狂吞下丹药,走过来问道。
“蓝家的图谋,比我们想的更大。”林玄沉声道,“他们不仅想在此秘境中除掉我,更在寻找一处传说中的‘上古星陨宗’的遗迹!据黑煞盟得到的情报和蓝家透露的只言片语,那遗迹可能就在陨星海最核心的‘陨星漩涡’附近,里面据说藏有星陨宗的镇宗至宝‘周天星辰图’以及突破真仙乃至更高境界的秘法!”
“星陨宗?周天星辰图?”萧狂一脸茫然。
“一个据说在上古时期辉煌无比,擅长星辰之道,甚至能以阵法引动周天星辰之力的强大宗门,后来在神魔大战中覆灭,山门坠入陨星海,形成此地核心险地‘陨星漩涡’。”林玄解释道,这些信息来自执事的记忆碎片,“蓝家此次精锐尽出,由蓝绝亲自带领,联合了另外几个依附于蓝家的家族势力以及黑煞盟的部分力量,目标直指那处遗迹。而我们这些进入秘境的道古院弟子,除了是他们的眼中钉,可能也被他们当成了探索遗迹的‘探路石’或者‘祭品’。”
“祭品?!”萧狂瞪大眼睛。
“遗迹外围据说有强大的星辰禁制和星煞傀儡守护,需要血气与灵力引动或消耗……”林玄眼中寒光闪烁,“另外,从他们记忆中,我还找到了关于冷师姐和叶师妹的一些模糊线索。似乎有黑煞盟的追踪小队,在西北方向的‘碎星湖’区域,发现了类似她们灵力波动的痕迹,但尚未确认,也已上报。”
“碎星湖?离这里远吗?和你要去的方向、还有那什么遗迹方向一致吗?”萧狂急忙问。
林玄感应了一下起源之碑的呼唤,又对比了一下执事记忆中关于“陨星漩涡”和“碎星湖”的大致方位。
“起源之碑的感应,指向偏东北深处,大致朝向‘陨星漩涡’外围。‘碎星湖’在西北,略有偏差,但不算太远。蓝家主力及遗迹核心,则在正东方向的‘陨星漩涡’附近。”林玄迅速理清思路,“先去‘碎星湖’确认冷师姐和叶师妹的安危,她们可能正被追杀。然后,视情况决定是否前往遗迹区域。蓝家想拿我们当祭品,那我们就去把他们的好事搅个天翻地覆!”
“好!先去救嫂子!”萧狂毫不犹豫。
两人迅速清理了战场,将有用的物资(特别是关于秘境地图、星陨宗情报、黑煞盟与蓝家联络方式的玉简)搜刮一空,并将尸体处理干净,尽可能拖延此处据点被发现的时间。
离开谷地时,林玄回头望了一眼东方那仿佛有无数暗红星辰沉浮、隐约传来恐怖吸力波动的遥远天际线——那里,就是陨星海最危险的禁地,也是蓝家野心的目标所在。
“星陨宗遗迹……周天星辰图……”林玄喃喃自语,起源之碑在识海中微微震颤,似乎对那个方向也有所感应。
这场秘境之行,越发扑朔迷离,也越发危险重重了。
但,这正是他要走的逆天之路!挚友需要驰援,红颜需要守护,强敌需要斩灭,机缘需要争夺!
“走吧,去碎星湖!”林玄收回目光,与萧狂化作两道流光,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秘境深处,暗流汹涌,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少年林玄的脚步,坚定而决绝,踏向那未知的险地与纷争的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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