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内，气氛略显凝滞。
陆沉舟刚踏入，便感受到一道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穿华丽衮服、面容倨傲的年轻武尊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客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显然等得已有些不耐烦。
“你就是陆沉舟？” 常此成率先开口，语气冷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上下打量着陆沉舟，似乎想从这 “落魄圣地” 出来的弟子身上找出什么特别之处，但除了那份超出年龄的沉稳外，并未看出更多惊艳。
陆沉舟面色平静如水，对于这种目光他似乎早已习惯，澹然回应：“阁下是？”
“本尊常此成，乃千法会派来的使者。” 常此成微微扬起下巴，报出名号时，脸上自然流露出一股属于三大势力成员的优越感。
他见陆沉舟既无受宠若惊之色，也无敬畏之意，心中那点因为等待而产生的不快又加重了几分，面色更显不虞。
陆沉舟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语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敌意，心下微感疑惑。
他自问与这千法会素无瓜葛，更谈不上得罪，为何此人初次见面就这般态度？
但他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这中洲大势力的人，架子果然不小。
他没想到，第一个找上门来的竟是千法会，而非另外两家。
一旁的老妪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地打破略显僵硬的气氛：
“沉舟，这位常使者是代表千法会前来，意在考核你是否符合加入千法会的资格。若能加入，对你未来在帝城的发展，乃至登临神相榜，都大有裨益。”
她话语中带着提醒之意，希望陆沉舟能把握机会。
陆沉舟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波澜，既无狂喜，也无忐忑，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件寻常小事。
他目光转向常此成，直接问道：“常使者，不知这考核具体如何进行？另外，若我通过考核，加入千法会，能获得何种好处？比如资源配给、修炼指点，或是其他方面的支持？”
他问得直接而实际，在弱肉强食的修行界，寻求利益保障本是天经地义。
然而，这话听在常此成耳中，却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他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竟当场气笑了，笑声中充满了讥讽：
“好处？哈哈哈！一个来自东洲那等偏僻之地、太清圣地这等没落宗门的弟子，侥幸赢了一场，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绝世天才了？
竟敢跟本尊谈条件，问起好处来了？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常此成心中鄙夷更甚：多少背景深厚、天赋卓绝的天骄为了一个千法会外围成员的名额都挤破了头，眼前这小子，不过是有几分蛮力，走了狗屎运，居然如此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看来之前觉得他倨傲，并非错觉。这等不识抬举、妄自尊大之徒，就算有几分天赋，将来也难成大器，且不易掌控，根本不值得千法会招揽！
想到这里，他连最基本的客套都懒得维持，霍然起身，拂袖冷哼道：“看来是我千法会高攀不起阁下这尊大佛了！告辞！”
说罢，竟连剩下的敷衍流程都省了，直接转身，带着一脸愠怒，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前厅，留下一个傲慢的背影。
陆沉舟看着对方离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低声自语：“莫名其妙。” 他实在不理解这人为何如此大的火气，自己只是问了该问的问题而已。
老妪望着常此成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对陆沉舟道：
“沉舟啊，你有所不知。这千法会、万神殿、成帝楼三大势力，在中洲帝城盘根错节，影响力极大。
他们虽不能完全决定谁能上榜，但若能得到其中一家的支持，确实能省去许多麻烦，至少像今日这种明显的狙击，会少很多。
你方才…… 或许可以更委婉些。”
陆沉舟却澹然一笑，眼神清澈而坚定：“婆婆，您的意思我明白。但加入势力，如同选择道路，贵在志同道合。
若只因对方势大就卑躬屈膝，反倒失了本心。
今日他千法会因我几句话便拂袖而去，可见其气量。这样的势力，不加入也罢。”
他顿了顿，语气中透出强大的自信：
“更何况，没了千法会，难道万神殿、成帝楼就不会抛出橄榄枝？
即便三大势力都拒我于门外，那又如何？
我陆沉舟修行，靠的从来不是攀附谁人。晋升武皇之路，也并非只有依靠神相榜气运这一条。”
他心念电转，想到自身的纯阳道体，只要有足够的纯阳晶石，便能将修为硬生生推至尊境巅峰。
届时，返回大夏，终结乱世，聚拢一国人道气运，同样可以叩开武皇之门！
这条路，虽然看似更艰难，却更符合他的本心，也更加踏实。
老妪听着陆沉舟这番话，看着他年轻却坚毅的面庞，浑浊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恍惚，仿佛看到了遥远岁月前，某些同样意气风发的影子。
她喃喃道：“年轻…… 真好啊……”
曾几何时，谁不曾年少轻狂，以为双拳可打破一切枷锁？何况陆沉舟年仅二十余岁便已是武尊，身负最上等的人道神相，他确实有狂傲的资本。
“也罢。” 老妪收起感慨，转换了话题，脸上露出些许关切之色，“沉舟，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准备何时去打第二场擂台？”
原本他们来帝城，主要目的是让陆芷柔避开圣地内部的风波，安心冲击武皇。
没想到陆沉舟异军突起，也展现出了惊人的潜力。
太清圣地如今内忧外患，帝陆家能给予的支持有限，若两人真能凭借自身在帝城闯出一片天，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陆沉舟眼中顿时迸发出锐利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战意盎然的笑容：
“随时都可以！正好手痒！” 刚刚提升的神相品级，让他渴望一场真正的战斗来验证实力。
“锐意可取，但切记不可轻敌。” 老妪杵了杵拐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既然如此，老身便陪你走一遭，也好有个照应。”
陆家剑皇需要指点陆芷柔修行并护卫其安全，这护持陆沉舟擂台战的任务，自然落在了她身上。
……
与此同时，万象天阙深处，一间可俯瞰诸多擂台的隐秘厅堂内。
万神殿、千法会、成帝楼在此地的负责人员罕见地聚在一起。
厅内气氛微妙，三人面前悬浮着光幕，上面罗列着近期有潜力冲击神相榜的名单，陆沉舟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标注着 “祝融神相”、“太清圣地”、“首战瞬秒梁非凡” 等信息。
“哦？这才过了几天，这个叫陆沉舟的小子，就要打第二场了？仰仗着祝融神相的霸道，冲劲很足嘛。” 万神殿的姜无涯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光幕上的信息，“各位，怎么看？派谁去试试他的成色？”
按照惯例，对于这种突然冒尖、背景不算顶级但天赋不俗的苗子，三大势力都会派人接触或试探，以决定是否吸纳。
然而，诡异的情况出现了。
成帝楼的华景生面色阴郁，率先冷冷开口，语气斩钉截铁：“我成帝楼，不要此人！” 他脑海中闪过姬雨樱对陆沉舟的笑脸，心中妒火更盛。
千法会的常此成紧随其后，嗤笑一声，满脸不屑：“我千法会，也不要此人！此子倨傲无礼，品性不佳，难以管束，非我同道！”
他正好将刚才在前厅受的 “气” 作为理由。
姜无涯闻言，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两位兄台，这是何故？据我所知，此子天赋确实罕见，人道神邸神相，只要培养得当，未来成就上三皇亦非不可能。
你们…… 是否有些武断了？此事，可曾上报给会内的长老们知晓？”
他觉得因为这等小事就放弃一个天才，实在有些草率。
华景生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上报？没必要！此人与姬雨樱走得过近，我看不惯，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他将个人喜恶摆在了台面上。
常此成则是一脸 “你大惊小怪” 的表情，嗤笑道：
“姜兄，何必小题大做？不过是一个没落圣地出来的弟子罢了，运气好点，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这点小事，何须惊动上面的大人物？
我千法会人才济济，不缺他一个！”
姜无涯眉头紧皱，看着态度坚决的两人，心中权衡。
三大势力虽暗中较劲，但也存在某种默契，若其中两家明确表示排斥某人，第三家通常也不会强行吸纳，以免破坏表面的平衡。
他沉吟片刻，说道：“二位，此事关乎一位潜在天才的前途，也关乎我等职责。我不敢如此武断就此放弃。可否容我些时间，将此事禀报上去，由上面定夺？”
“哼，随你便！” 华景生不耐烦地摆手。
“多此一举！” 常此成更是满脸不屑，他眼中寒光一闪，阴恻恻地说道：“禀报？何必那么麻烦。
依我看，既然此子不识抬举，又自视甚高，不如就此扼杀在摇篮里。
我已经安排了卓水清下一场与他交手。
又不是什么无敌的存在，让卓水清废了他便是，一了百了，也省得日后麻烦。”
姜无涯心中一震，看向常此成，见对方神色不似开玩笑。
他又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华景生，见其并无反对之意。
姜无涯沉默了。他虽不赞同这种做法，但也不想为了一个尚未证实价值的 “外人” 同时得罪另外两家。
最终，他选择了默许。
……
万象天阙，姬雨樱专属的观战包厢内。
姬雨樱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娇媚的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她将一枚玉简递给陆沉舟：“陆公子，你的第二战对手确定了。是千法会的人，名叫卓水清。这是他的详细资料。”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明显的忧虑：“此人是千法会暗中培养的‘清道夫’之一，专门用来狙击那些不愿归顺或者他们看不顺眼的天才，手段狠辣，经验老道。你千万要小心！”
陆沉舟接过玉简，神识沉入，快速浏览着卓水清的信息：擅长水、冰系神通，神相为 “玄冥重水”，品级高达六品，战绩是连胜十七场却始终未挑战神相榜…… 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抬起头，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掠过一丝追忆和澹漠，轻笑道：
“千法会的杀手，专门来阻击我？这场景，倒是似曾相识。”
他想起了当年在东荒万仙学院时，也曾被几个地头蛇势力联手针对过。
“不错。” 姬雨樱肯定地点点头，美眸中忧色未减，“这卓水清的实力绝非梁非凡可比，他滞留武尊境多年，积累深厚，就是为了替千法会处理各种‘麻烦’。”
陆沉舟放下玉简，目光投向窗外那巨大的擂台，语气平静中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澹然：
“我从小地方一路走来，踏入圣地时，曾以为那里是修行净土，可安心问道。
后来发现，圣地与凡俗王朝并无本质区别，依旧有争斗，有倾轧。
如今来到这中洲帝城，这号称天下中心、规则分明之地，所见所闻，道理却依旧没变。”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铿锵有力：“修行之路，从来都是逆水行舟。
指望规则绝对公平，寄望于他人垂青，不过是弱者幻想。
自己的路，终究要靠自己一步步走踏实。若前方有阻碍……”
他眼中勐地爆发出锐利如刀的光芒，战意冲天，“打穿便是！”
姬雨樱闻言，美眸中异彩连连，忍不住赞叹：“面对三大势力的压力还能有如此心气，陆沉舟，你还真是…… 有狂傲的资本！
放眼帝城年轻一辈，敢像你这般想、这般说的，可没几个。”
她见识过太多天才在三大势力的阴影下或屈服、或挣扎，像陆沉舟这般直接、这般自信的，实属罕见。
陆沉舟收敛气势，转而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我和这卓水清打，现在的赔率是多少？”
姬雨樱愣了一下，随即嫣然一笑，仿佛冰雪消融：“因为卓水清的名声和千法会的背景，看好你的人不多。赔率嘛…… 目前是一比四十。”
“一比四十？” 陆沉舟眼中顿时迸发出炽热的光芒，如同看到了绝世宝藏，
这无疑是赚取大量修炼资源的天赐良机！
老妪在一旁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此事由她亲自操办，将调动能动用的资源，全力押注陆沉舟。
……
很快，轮到陆沉舟与卓水清的比斗。
距离封盘还有最后十息，看台上的议论声比上一场更加热烈：
“是卓水清！千法会的那个‘玄冥手’！他竟然出手了！”
“看来千法会是对那小子不爽了啊！押卓水清，稳赚不赔！我压五万纯阳之晶！”
“没错，卓水清连胜十几场，底蕴深厚，绝非那靠运气爆发的小子可比！我也跟五万！”
“求稳为上，赚点小钱就好……”
绝大多数人都倾向于相信老牌强者的实力和千法会的背景。
擂台上，陆沉舟身形挺拔，率先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在擂台中心，负手而立，神情平静地等待着对手。
片刻后，卓水清才缓缓登台。
他穿着一袭深蓝色长袍，面容普通，眼神却如同万载寒冰，冷漠得不带一丝感情。
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和水汽，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他看向陆沉舟，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股煞气：
“就是你，陆沉舟？”
他上下扫了陆沉舟一眼，语气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
“小子，你的运气可真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注定要在此止步了。”
他受命而来，目的明确，就是要废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维护千法会的 “威严”。
陆沉舟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和寒意，非但没有紧张，反而轻轻笑出了声，笑容中带着几分戏谑和回忆之色：
“呵，有意思。上一个在擂台上跟我这么说话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视卓水清冰冷的双眸，一字一句地道：
“已经死了。”
“你，会是下一个吗？”
他很好奇，这些人究竟是哪来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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