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尸车的每一次颠簸，都像铁锤砸在我的神经上。
包裹我的尸袋散发着廉价塑料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但我不敢有丝毫额外的动作。
金手指系统正以毫秒级的精度监控着我的心率和肌肉电信号，任何一丝因紧张导致的颤抖，都可能被解读为生命体征的复苏，那将是万劫不复。
冰冷的金属推车碾过地面，发出单调的吱嘎声。
车停了，后厢门被粗暴地拉开，光线透过尸袋的缝隙刺了进来。
两道模糊的人影，一身白大褂，像屠宰场的工人。
他们的对话含混不清，只有几个关键词钻进我的耳朵：“b区”、“低温”、“样品”。
我就是那个样品。
一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抓住了袋子的一角，将我拖拽出去，我的后脑勺在冰冷的金属板上磕了一下，但我只能继续扮演一具完美的尸体。
扫描仪在我颈后停留了片刻，那里的芯片微微发热。
嘀声清脆，像一声宣判：“b09，状态稳定，送冷却库。”我悬着的心落下一半。
他们没有拉开拉链，没有做任何物理检查。
在这个高度程序化的地方，数据就是一切，而我的数据，正在完美地欺骗着他们。
推车再次移动，这次是平稳的滑行。
我被推进一部电梯，金属门闭合的瞬间，我冒险将眼皮掀开一道几乎不存在的缝隙。
幽暗的轿厢里，楼层按钮发出微弱的光。
A，b，c。
没有数字，只有代号。
而b层的按钮，正闪烁着一种不祥的猩红色，旁边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骷髅标志。
禁入区。
金手指的提示在我脑中亮起，它已经无声地连接上了这栋建筑的局域网，外墙摄像头的分布图和数据流在我意识里铺展开。
北门闸机，每隔二十三小时，就会出现一次长达十七秒的数据上传延迟。
那是顾昭亭留给我的逃生之门。
b3709，不仅仅是密码，更是时间的坐标。
冷却库的铁门厚重得像地堡。
他们把我扔在一个金属架上，转身离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越来越远，直到最后被沉重的关门声彻底吞没。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制冷系统低沉的嗡鸣。
我等了整整一分钟，金手指确认外部再无生命信号。
我猛地坐起，拉开尸袋的拉链，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角落里，几件皱巴巴的旧工服像被遗弃的躯壳。
我毫不犹豫地扒下最外面那件，油污的味道几乎让我作呕，但我还是迅速套上，把头发全部塞进帽子里。
金手指在我视网膜上投射出一段三天前的监控录像。
一个瘦高的清洁工，在经过闸机前，总会习惯性地用右手拍打左肩三次。
一个无意义的动作，却是一个完美的身份凭证。
我走出冷却库，金属地板反射着惨白的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来到闸机前，我深吸一口气，模仿着那个清洁工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肩膀，然后输入b3709。
绿灯亮起，闸机解锁。
但我没有立刻走进去。
我知道这只是第一道锁，真正的陷阱在后面。
闸机内侧，一个不起眼的面板上，指纹识别区正闪着幽幽的蓝光。
所有b区的人员，进出都必须进行双重验证。
一步踏错，警报就会响彻整个地下。
我迅速退回阴影，心脏狂跳。
我从鞋垫的夹层里，捻出一片比蝉翼还薄的硅胶膜。
这是我来之前最后的准备，上面拓印的，是很多年前一个维修工留在姥姥家厨房门锁上的指纹。
一个早已被遗忘的身份，此刻却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将仿印膜贴在拇指上，再次走向闸机，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
按下。
嘀。
再次通过。
金手指发出警告：行为分析系统将在十四秒内启动，我必须立刻离开主监控区域。
我几乎是贴着墙壁在阴影中穿行，每一个转角都像一次赌博。
终于，我看到了档案室的门牌。
就在门下方的通风口格栅上，一枚黄铜钥匙安静地躺在那里，上面刻着两个数字：b37。
和密码的前两位完全吻合。
这不是巧合，这是顾昭亭为我铺设的路标，环环相扣，精准得令人心寒。
档案室里弥漫着纸张腐朽的气味。
我用钥匙打开一个标着“b级”的档案柜，在里面找到了一本厚重的《活体模型流转登记簿》。
我的指尖在冰冷的纸页上颤抖，翻开第一页，我的名字赫然在列：“林晚照，b级成品，附着完成度87%，待激活。”旁边贴着一张照片，是我昨晚被麻醉后的脸，双眼紧闭，瞳孔在闪光灯下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
我像一个局外人，审视着自己的死亡证明。
我强迫自己一页页翻下去，直到最后一页。
最新的记录是用红笔写的，字迹潦草而急促：“G01，回收失败，疑似叛逃。”G开头的代号。
我的血液几乎凝固。
在整个工厂的体系里，G代表着最高权限，是这个地狱的缔造者之一。
而我认识的G级人员，只有三个。
G01，只能是顾昭亭。
他失败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是之前那两个白大褂的匆忙，也不是巡逻保安的规律。
那是一种缓慢、沉重、带着金属质感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死神的丧钟，不急不缓，却带着碾碎一切的压迫感。
他们不是来找我这个逃跑的b级样品。
他们是在搜捕一个叛逃的G级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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