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阴冷的气息像蛇一样缠上手臂,顺着我的脊椎向上攀爬。
我没有动,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继续盯着那台老式投影仪。
散热扇的扇叶每一次转动都带着轻微的顿挫,像一个年迈病人的喘息。
一,二,三……十二。
不多不少,恰好是赵姨在控制台上输入下一段指令的固定间隔。
这微不足道的节律,或许就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不行。”顾昭亭的声音压得极低,像砂纸摩擦着水泥地面。
他手中的战术匕首在昏暗中划出一道惨白的光,在地上刻下三条交错的线和几个标记。
“主控台是三重供电,独立的物理链路。最麻烦的是那条光纤,它不走常规电缆井,直接连着终端室的备份服务器。只要我们强行切断任何一路,远程自毁协议会在零点三秒内启动。到时候别说救人,我们自己都会被埋在这里。”
他的话像冰冷的石块砸进我心里,但我没有看他画的简图。
我的视线越过他紧绷的肩膀,死死钉在角落医疗舱旁边,那根从天花板上垂落、接口处闪着微弱蓝光的数据线上。
我的大脑深处,那不属于我的“金手指”正在以每秒数万亿次的速度回放着一段被封存的记忆。
不是我的记忆,是我母亲的。
画面里,是她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将一枚指纹卡插入一个类似的接口。
紧接着,系统发出了一声柔和的提示音,一行字符在虚拟屏幕上一闪而过:“生物匹配异常,启动补偿协议。”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那是系统报错。
可现在,结合我所知道的一切,我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异常”不是拒绝,是识别。
它识别出的,是一个不完美的、但却独一无二的生物信号。
他们耗费巨资建造这个地方,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完美适配的“容器”,而是一个能够与某个被遗忘的旧频段产生共振的“残缺信号源”。
也就是说……我根本不该躲。我必须进去,成为那个信号源。
我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脱下身上厚重的战术外套,递给顾昭亭。
他没有接,只是用一种混合着惊愕和愤怒的眼神看着我。
“等我的信号。”我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如果十五分钟后,这里没有任何动静,你就去炸断东侧那口废弃的电缆井。动静要大,越大越好。”
他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林晚照,你不是去送死的。”
他的手掌滚烫,像一块烙铁。
我没有挣扎,只是微微侧过头,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监控的死角。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个地方吗?”
我停顿了一下,感觉到他的呼吸一滞。
“因为七年前,就在这间放映厅里,我妈妈被注射了第一剂抑制剂。”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漫天大雪的冬夜,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檀香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几个穿着白大褂、面目模糊的人,像抬一件货物一样,从我眼前抬走了那个已经陷入昏迷的女人。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清醒的她。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个轮回仪式的起点,而我,是他们等待已久的祭品。
我要让他们相信,我不是来破坏的,我是来完成归位的。
我轻轻挣开顾昭亭的手,转身走向地下室的出口。
我没有走那条隐蔽的通道,而是绕到了电影院的正门。
我故意加重脚步,一脚踩在台阶上散落的碎玻璃上,发出一声清脆而刺耳的“咔嚓”声。
黑暗中,这声音像一道惊雷。
不到十秒,侧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缝。
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的赵姨,像个幽灵般探出半张脸。
她的眼神空洞得吓人,仿佛没有焦距,却又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我的脖颈上——那里挂着我从许明远遗物中找到的教师工牌,上面有他的照片和名字。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侧过身,让开了通往黑暗走廊的入口。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贴满了已经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许明远。
他或是在给学生们辅导功课,或是在慰问某个贫困家庭,脸上永远挂着那种温和而悲悯的微笑。
每一张照片,都是他“人民好教师”完美人设的一块拼图。
我的脚步在第三张照片前停下。
那是一张大合影,许明远站在一群孩子中间。
我伸出指尖,轻轻抚过照片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女孩。
她的校服袖口上,缝着一小块格纹布片。
那块布片的图案和颜色,和我在那段秘密录音里,那个绝望的家长哭诉的“女儿枕头下发现的绑定物”,一模一样。
我的心沉了下去。
他们在复刻记忆,用这些精心伪造的影像,去洗脑那些还活着的人,让他们相信一个虚假的过去。
走廊的尽头,是主控制室。
门一打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这里的温度比地下室还要低,空气冷得像是要结冰。
巨大的弧形墙壁上,投射着无数道淡蓝色的脑波数据流,它们像一群深海里的幽灵,无声地跳着诡异的舞蹈。
赵姨站在控制台前,背对着我,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她没有回头,只是机械地抬起手臂,指向房间中央那个闪着荧光的医疗舱,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说:“容器已待命,请归位。”
我一步步走近。
透过半透明的舱盖,我看见里面躺着一个女孩,年纪和我相仿。
她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但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清晰的、新鲜的抓痕。
她挣扎过。
“金手指”瞬间启动,将我眼前的一切数据化。
舱体内部的生物电波频率、环境能量场波动、系统底层协议……无数数据流在我脑中交汇、比对。
最终,得出一个冰冷而确凿的结论:在场的所有生物信号中,只有我的脑电波频率,能与系统底层那段被尘封的协议产生共振。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解开发带,任由一头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我大半张脸。
这个动作的掩护下,我舌尖一动,将一直藏在牙托里的微型U盘,更深地滑向了舌根。
然后,我抬起手,将冰冷的掌心按在了医疗舱外部的身份扫描仪上。
屏幕上红光一闪,一连串字符飞速滚动。
“身份验证中……警告:生物信号不完整……正在检索补偿协议……”
“……匹配度78%……”
“补偿协议启动。”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液压声,医疗舱的舱盖缓缓向上开启,像一朵正在绽放的金属睡莲。
我没有丝毫犹豫,抬脚踏上了舱底的金属踏板。
可就在我身体重心完全移进去的瞬间,脚踝处猛地一紧!
“咔嚓!”
两道合金扣环从地下弹出,像冰冷的毒蛇,瞬间锁死了我的双脚。
与此同时,房间内响起了刺耳的合成广播音:“警告!检测到规避行为。执行b计划,深度意识剥离启动!”
头顶骤然亮起,一道碗口粗的蓝色光束从天而降,精准地笼罩住我的头部。
我的太阳穴像是被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突突地狂跳起来,整个颅腔内仿佛有无数只黄蜂在疯狂搅动。
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不行!不能失去意识!
我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血腥味在口腔中炸开。
我借助这股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刺激着记忆疯狂回溯:终审室那块铜牌上,每一道刻痕的走向;母亲那张指纹卡里,被加密的备用频段;顾昭亭在训练时,一遍遍教我的神经抗压呼吸法……
他们要剥离我的意识,用一个空白的“我”去激活系统。
他们怕的不是我的反抗,他们真正害怕的,是深埋在我血脉里的记忆彻底复苏!
电光石火间,我明白了该怎么做。
我闭上眼睛,任由那光束的能量疯狂侵蚀我的神经。
我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的不是求饶的呻吟,而是一个低沉而清晰的音节,用很多年前,母亲在那个下雪的冬夜里教我识字时,独有的温柔语调。
“床……”
光束的嗡鸣声,骤然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抖动。
监控画面外,控制台前,赵姨那只一直在匀速捻动檀珠的手,第一次偏离了它固有的节奏。
但是,系统似乎有自己的坚持。
那短暂的抖动过后,嗡鸣声变得更加低沉,更加有力。
蓝色的光束不再像针刺,更像无数根坚韧的藤蔓,开始一寸寸缠绕住我的神经,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志,向我思维的最深处探去。
我感觉到,某种属于我的、至关重要的东西,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点点地从我的身体里向外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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