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光门的瞬间，所有感官仿佛被重置了。
没有声音，没有颜色，甚至没有明确的空间方位感。姑苏破穹只觉得自己像一滴水融入了无边无际的墨色海洋，又像一粒尘埃飘浮在创世之前的混沌里。唯一能感知到的，是一种“流动”——厚重到近乎粘稠，却又轻灵得毫无实质的气流，缓慢而永恒地环绕、推挤着他。那是鸿蒙之气，万物的起点，蕴含着最原始也最庞大的能量。
他定了定神，混沌真元在体内悄然流转，破妄之瞳的本能试图穿透这片迷蒙。视野勉强清晰了些，四周依旧是那片不断变幻的深紫与灰白，但远处，一点稳定的、温润的淡紫色光晕，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鸿蒙紫气。
几乎在他心念锁定那光晕的同时，异变骤生。
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不是自上而下，而是从四面八方每一个“存在”的基点渗透过来，挤压着他的肉身，更直接撼动他的神魂本源。姑苏破穹闷哼一声，体表淡金色的战血纹路应激而亮，与混沌真元交织成一层护体罡罩。
“砰！”
无形的巨力撞来，护罩剧烈震荡，发出濒临破碎的呻吟。他整个人被撞得向后滑退，在粘稠的混沌气流中犁出一道痕迹，气血翻腾，喉咙发甜。
什么东西？！
破妄之瞳金光爆射，死死盯向前方。混沌气流翻滚着向两侧退开，一个难以名状的“存在”缓缓显现。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一团活着的、不断变化轮廓的深紫色能量聚合体，表面流淌着熔岩般的金紫纹路。在这团能量中央，两团缓缓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紫色漩涡，如同眼睛般“注视”着他。
鸿蒙守护兽。仅仅是存在本身，散发的威压就远超他之前面对过的任何敌人，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是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对下方生物的天然俯瞰。
通天境！而且绝非初入！
“外……来……者……”宏大的意念直接在识海炸响，古老，漠然，带着被惊扰的愠怒，“离……开……否则……湮灭……”
没有余地，没有试探。守护兽的意念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那两团漩涡眼中光芒凝聚，更恐怖的攻击似乎在酝酿。
硬拼是找死。逃？在这完全陌生的鸿蒙界，能逃到哪里？更何况，那团鸿蒙紫气就在守护兽身后不远处静静悬浮，那是他突破的唯一希望。
电光石火间，姑苏破穹心念急转。他猛地收敛了对抗的罡气，甚至主动散去部分防御，仅以混沌霸体诀和战血本能护住要害。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引动了灵魂深处那枚崭新的印记——诸天主宰权柄的气息，以及体内源自霸主天帝传承（霸天剑心法、九龙玺本源联系）的那一丝独特道韵。
“守护者！”他以神识为桥，将意念传递过去，力求清晰平稳，“我受诸天万界所托，来此并非为窃取掠夺。我身负镇界之玺，承上古天帝遗志，只为寻求前路，以求更好地守护身后万千生灵！”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让九龙玺的虚影在身前浮现。天阶神器的气息在此界被压制得厉害，但其上那些古老的“镇界”、“御界”符文，依旧闪烁着独有的微光。
守护兽那庞大身躯的流动似乎停滞了一瞬。漩涡般的“眼睛”投射出实质般的紫光，一遍遍“扫描”着九龙玺虚影和姑苏破穹全身。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拉得无比漫长。姑苏破穹能感觉到那冰冷彻骨的审视，仿佛连灵魂最深处都被看了个通透。
“……镇界印……天帝的气息……还有……令人惊讶的羁绊……”守护兽的意念再次响起，敌意明显消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疲惫的复杂情绪，“原来……如此……你走到这里，非是偶然。”
它那不断变化的轮廓稍稍稳定下来，化作一座巍峨紫色山峦的虚影。“既承此因果，便有接受‘洗礼’的资格。鸿蒙紫气乃万界本源精粹，非大毅力、大悟性者不可承受。过程……很痛苦。肉身重塑，神魂煅烧，本源更易。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你，可愿一试？”
痛苦？姑苏破穹嘴角扯起一个近乎自嘲的弧度。他这一路，何曾远离过痛苦？经脉尽碎时的绝望，融合战魂时的撕裂，一次次越阶死战游走于生死边缘的煎熬……痛苦于他，早已是磨刀石。
“我愿。”他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善。”守护兽不再多言。
下一刻，姑苏破穹头顶那团温润的鸿蒙紫气光晕骤然亮起，光芒大盛。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混沌气流仿佛受到无形召唤，无数道细密的紫色丝线汇聚而来，与他头顶的光晕连接，眨眼间便交织成一个巨大的、将他完全包裹在内的紫色光茧。
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第一缕被引导的紫气，如同烧红的钢针，径直刺入他的眉心！
“哼！”姑苏破穹身体猛地一颤，眼前瞬间发黑。那根本不是物理层面的疼痛，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存在本身的“干涉”。紫气所过之处，他坚韧凝实的神魂之力像被投入强酸，发出“嗤嗤”的消融声，意识海剧烈震荡，过往的记忆碎片、情感烙印、修炼感悟被粗暴地翻搅起来，仿佛要将“姑苏破穹”这个存在的精神印记彻底打散、重组。
他咬紧牙关，牙龈瞬间崩裂出血，又在周遭紫气的包裹下瞬间蒸发。霸天心法被运转到极限，死死守护着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像风暴海洋中的孤岛灯塔。
这仅仅是开始。紫气开始全面侵入他的肉身。皮肤、肌肉、骨骼、内脏……每一寸都在发出哀鸣。时而像被扔进岩浆，时而又像被冰封在绝对零度。极致的破坏与紧随其后的、带着强烈痒麻感的修复同时进行，循环往复。他能“听”到自己骨骼被碾碎又重组的细微声响，能“感觉”到经脉被拓宽又撕裂的剧痛。淡金色的血液不断从崩裂的皮肤渗出，旋即被紫气覆盖、吞噬、转化为新生的一部分。
最核心的冲击，在于丹田本源。那融合了混沌、战血、万界灵气乃至主宰气息的能量核心，在鸿蒙紫气面前显得如此“驳杂”和“低级”。紫气如同最挑剔的清道夫，又像最霸道的君王，蛮横地闯入，将其彻底打散、提纯，然后强行烙上属于鸿蒙的、更高层级的法则印记。
这是一种生命本质的、朝着更古老更纯粹形态的“溯源”与“跃迁”。痛苦达到了顶点，姑苏破穹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拉扯。无数幻象在眼前闪灭：皇都演武场的嘲笑，寒雾森林中林婉儿觉醒玄冰灵体时的微光，北境铁壁关外的血战，灵域霸主陵中的残魂嘱托，还有诸天万界殿中那一道道投向他的、充满期待的目光……
“不能……倒在这里……”破碎的意念在灵魂深处嘶吼，“还有人在等我……还有世界需要守护……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已是万年。就在那无边的痛苦几乎要将最后一丝意识磨灭时，变化悄然发生。
肆虐的紫气似乎……不再那么狂暴了。或者说，他的身体和灵魂，开始初步“接纳”了这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崩裂与修复的速度在减缓，痛苦从撕心裂肺变得“可以忍受”。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在紫气的煅烧下，他的神魂变得更加凝练通透，仿佛剔除了所有杂质；肉身每一寸都充盈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感，骨骼隐隐泛起玉质光泽，血液中的淡金里融入了丝丝紫意；而丹田处，一个全新的、微小的、却散发着深邃紫色光晕的能量漩涡，正在缓缓成型，缓缓旋转。
光茧之外，守护兽静静地“注视”着。它能感受到光茧内那惨烈却稳步推进的蜕变。“意志尚可……根基竟如此扎实，兼容混沌与战血，还有一丝奇特的‘统御’雏形……或许，真有希望……”
“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响起，在寂静的混沌中格外清晰。紫色光茧表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裂痕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蔓延，布满了整个光茧。
“轰！”
光茧终于彻底破碎，化为漫天飘散的紫色光点，如同梦幻的星辰雨，缓缓融入周围的鸿蒙气流中。
光茧中心，姑苏破穹的身影缓缓站定。
衣袍依旧，人已不同。他闭着眼，周身气息圆融内敛，却又与整个鸿蒙界产生着微妙的共鸣。皮肤莹润，隐隐有宝光流转。当他睁开双眼时，左眼深处似有混沌漩涡生灭，右眼则如蕴含星辰万象。一种自然而然的、凌驾于过往一切的威仪，无需刻意，便已生成。
他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奔涌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浩瀚力量。那力量更加精纯，更加古老，更加贴近“道”的本质。心念微动，一缕凝练的淡紫色能量如灵蛇般在指尖游走，其中蕴含的法则韵味，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撼。
通天境，中期！水到渠成。
他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那气息竟也带着淡淡的紫意，融入周遭混沌。
“恭喜。”守护兽的意念传来，平静无波，“洗礼完成，通天阶成。鸿蒙紫气已与你本源相融，日后勤加感悟，自有裨益。”
姑苏破穹转向那巍峨的紫色虚影，郑重躬身：“多谢守护者成全。”
“非我成全，是你自己走过来了。”守护兽的意念似乎有些飘远，“记住此刻的感觉。通天于下界已是顶点，于此界，不过起点。鸿蒙之外，尚有未知。你的路……还长。”
话音落下，那庞大的紫色虚影开始缓缓变淡，如同水墨融入水中，逐渐与无尽的混沌气流重新化为一体，只留下最后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勿忘来时路，勿负肩上责。”
守护兽的气息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原地只剩下精纯的鸿蒙气息，以及刚刚完成生命跃迁的姑苏破穹。
他独立于混沌之中，细细体味着全新的力量，也消化着守护兽最后的箴言。通天境中期，诸天主宰的权柄此刻才感觉真正名实相副。然而，前方并非终点，而是更加浩瀚无垠的起点。
鸿蒙界，鸿蒙之外……
他眼中没有迷茫，只有历经淬炼后愈发坚定的光芒。路还很长，但既然走到了这里，便唯有继续向前。
为了身后万界，为了同行之人，也为了心中那不断攀升、欲窥大道终极的渴望。
他盘膝虚坐，开始静静巩固这得来不易的全新境界。鸿蒙界的旅程，刚刚正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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