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茧破碎的紫芒彻底散去，混沌重归它永恒不变的流淌。姑苏破穹盘膝虚坐，眼帘微垂，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细细体悟着这脱胎换骨后的新境界。
通天境中期。
这并非仅仅是力量数字上的增长，而是一种生命本质的、近乎规则层面的跃迁。他“感觉”自己与周遭鸿蒙气的联系变得无比紧密，无需刻意运功，一丝丝精纯而古老的鸿蒙能量便自然而然地渗入他的毛孔，温养着每一寸新生后的躯体与神魂。丹田处，那新生的淡紫色能量漩涡缓慢而坚定地旋转着，每一次旋动，都似乎引动着周围混沌气流的微妙共鸣。
他尝试着调动一丝这全新的力量——姑且称之为“鸿蒙真元”。心念微动，一缕比发丝还细的淡紫色能量便听话地从指尖渗出，凝而不散。它没有过去混沌真元那般霸烈煊赫的气势，反而显得极为内敛，但其中蕴含的某种“秩序”与“本源”的韵味，却让他暗自心惊。这缕真元仿佛本身就带有微弱的空间稳固与时间延缓的特性，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就让他指尖附近一小片区域的混沌气流变得“温顺”了许多。
“这就是更高层次的力量吗……”他默默思忖，指尖微颤，那缕真元倏然拉长，化作一道薄如蝉翼的紫色光刃。他轻轻朝着前方“挥”了一下——没有风声，没有破空声，光刃悄无声息地没入厚重的混沌气流中。
下一瞬，大约十丈外的一片混沌气团，毫无征兆地、整齐地被一分为二，断口平滑如镜，被切开的“气”甚至没有立刻弥合，而是诡异地停滞了那么一刹那，才缓缓重新流淌起来。
姑苏破穹瞳孔微缩。这一击的威力或许未必比他洞虚巅峰时的全力一击强出太多，但其“质”完全不同。它更高效，更“贴合”这鸿蒙界的底层法则，消耗也小得令人发指。他清晰地感觉到，刚才那一记，消耗的鸿蒙真元微乎其微。
他沉浸在熟悉新力量的细微掌控中，从指间到周身，从真元运转到神识外放。破妄之瞳似乎也发生了某种进化，当他再次催动时，目力所及，不仅能看到混沌气流的表象，甚至能隐约“看”到气流深处，那些代表着不同属性、不同本源倾向的、极其细微的能量丝线在交织、碰撞、湮灭与新生。世界的“纹理”，在他眼中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复杂。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内视与体悟时，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钻入了他的识海。
不，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段直接烙印在意识层面的、破碎的“信息流”，带着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沧桑感。
“……帝血……终焉……归来……”
“……门……开了……又关……”
“……守不住……都要……湮灭……”
“……找到……钥匙……最后的……”
信息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夹杂着强烈的绝望、不甘，以及一丝几乎被磨灭的、微弱到极点的希冀。它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仿佛从这鸿蒙界本身的“记忆”深处，偶然泛起的一个气泡，恰好被他这个刚刚融入了一丝鸿蒙本源、神魂又足够敏锐的“外来者”捕捉到了。
姑苏破穹猛地睁开眼，眼中混沌与星辰的虚影急速流转。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向更远处蔓延。然而，除了永恒流动的混沌，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也再没有捕捉到任何类似的信息。
刚才那是什么？
幻觉？不可能。到了他这般境界，尤其是刚刚完成鸿蒙洗礼，神魂凝练剔透，几乎不可能产生无端的幻觉。那是某种残留的意念？某个古老存在留下的破碎记忆？还是……这鸿蒙界本身在“低语”？
“帝血”、“门”、“钥匙”、“湮灭”……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不祥的预兆。他回想起霸主天帝残魂的嘱托，回想起系统终极任务“鸿蒙探索”的指向，再联想到鸿蒙守护兽那语焉不详的“鸿蒙之外，尚有未知”……
似乎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将这一切串联起来。霸主天帝的传承，九龙玺的收集，诸天万界的统一，鸿蒙界的洗礼……这一切，或许并非独立的篇章，而是一个庞大叙事的不同环节。而那个叙事的核心，可能就与刚才那破碎信息中透露的危机有关。
他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敲。刚刚突破的些许松弛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面对未知谜题与潜在威胁时的紧绷。这感觉，竟有些像当年在皇都，刚刚绑定系统，面对南宫傲与赵家阴谋时的状态，只是层次和规模早已天差地别。
“看来，这趟鸿蒙界之行，不会只是闭关突破那么简单了。”他低声自语，声音在混沌中迅速消弭。
他再次静下心来，这一次，不再仅仅体悟力量，而是将一部分心神，专注于“倾听”。他将神识尽可能放得轻柔，不再强硬地穿透探查，而是试图像水滴融入大海般，去感受鸿蒙界那宏大背景下的、可能存在的细微“涟漪”。
时间在混沌中无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以为那破碎信息只是偶然一现时，第二段“信息”触碰到了他的感知。
这一次更加模糊，更加零碎，像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
“……军团……不是第一批……也不会是最后……”
“……他们……在门外……等待……”
“……光……需要光……”
“军团”？“门外”？“光”？
姑苏破穹的心缓缓沉了下去。这些词汇勾勒出的画面，绝不美好。联想到“湮灭”，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测浮上心头：莫非，在已知的诸天万界、鸿蒙界之外，还存在某种可怕的、具有侵略性的“军团”势力？而鸿蒙界，或者与鸿蒙界相关的什么存在，正在抵御他们？或者……曾经抵御过，但结局似乎并不乐观？
他想起在统一诸天过程中接触过的那些域外邪魔、界域掠夺者。那些存在虽然邪恶强大，但似乎更多是出于生存本能或贪婪欲望的个体或群体，与“军团”这种带有强烈组织性和目的性的概念截然不同。
必须弄清楚。
他站起身，决定不再被动等待。突破已经完成，新力量初步熟悉，是时候主动探索这片神秘的鸿蒙界了。或许，那些破碎信息所指的方向，就是线索所在。
他选定了一个方向——并非随意选择，而是隐隐感觉到，刚才捕捉到第二段信息时，那个方向的混沌气流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常态的凝滞感。他将鸿蒙真元均匀分布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护罩，同时将破妄之瞳的洞察力提升到当前极致，然后，如同游鱼般，向着那凝滞感传来的方向“游”去。
鸿蒙界没有距离的概念，或者说，距离在这里以另一种方式呈现。他的移动并非直线前进，而是伴随着自身与周围混沌能量的交互，时而迅捷，时而缓慢，方向也并非一成不变，需要不断调整以顺应某种更深层的“流向”。
沿途，除了永恒流淌的混沌紫气，他并未看到任何具体的景物，也没有再“听”到新的低语。但那种笼罩在心头的不安感，却随着前行而逐渐加重。仿佛他正靠近某个巨大的、沉睡的，或者……死亡的真相。
终于，在前行了不知多久后，前方的景象出现了变化。
混沌气流的颜色加深了，从普通的深紫灰白，渐渐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暗淡的铅灰色，甚至夹杂着些许不祥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褐红色絮状物。气流本身的流动也变得迟滞、紊乱，仿佛一片被污染了的死水。
而在视线的尽头，混沌的迷雾之后，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轮廓”，若隐若现。
姑苏破穹停下了脚步，屏住呼吸，破妄之瞳的金光几乎要燃烧起来，穿透那层令人不适的铅灰与褐红。
那轮廓……似乎是一段残骸。
一段难以形容其材质、巨大到仿佛曾经支撑过整个世界的“墙”的残骸。它斜斜地矗立（或者说是倾倒）在混沌中，断裂处参差不齐，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触目惊心的巨大伤痕。那些伤痕不像自然形成，更像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或者……某种狂暴的能量洪流，反复冲击、撕裂后留下的。一些伤痕边缘，还残留着微弱却极其顽固的、令人灵魂都感到刺痛与厌恶的黑色气息，那气息与他过去接触过的任何邪能、魔气都不同，更加纯粹，更加冰冷，充满了绝对的“毁灭”与“终结”意味。
而在那巨大的残骸附近，混沌中漂浮着一些更加细小的“碎片”。有的像是建筑的残垣，有的像是巨大兵器的断刃，更多的则是什么都无法辨认的、扭曲的金属或晶体状物质。所有碎片，无一例外，都残留着那种可怕的黑色气息，以及浓得化不开的死亡与破败之感。
这里……曾经是一个“地方”。一个或许宏伟，或许重要，但现在，只剩下废墟和死寂的地方。
姑苏破穹缓缓靠近，谨慎地避让开那些散发着不祥黑色气息的碎片。他落在一块相对干净、约有百丈大小的巨大平坦残骸上。脚下传来的触感冰冷而坚硬，非金非石，上面同样布满了细密的划痕与侵蚀的凹坑。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一道较浅的划痕。触感传来的瞬间，又一段极其强烈、却又极度短暂的破碎画面，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无尽璀璨的星光壁垒！
撕裂星空的漆黑洪流！
破碎的甲胄，凋零的战旗，无声怒吼与湮灭的身影！
一道贯穿天地的紫金色光芒，如骄阳般燃尽，最终……黯然熄灭……
“呃！”姑苏破穹猛地收回手指，后退半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画面带来的冲击力，远比之前模糊的低语要强烈千百倍，那是一场战争的惊鸿一瞥，一场惨烈到无法形容的、层次高到超出他目前理解的防御战！而最后那道熄灭的紫金色光芒……那气息，竟与他体内的鸿蒙紫气，与他所继承的霸主天帝传承，有着某种同源却更加古老磅礴的感觉！
这里……是一处古战场！一场发生在鸿蒙界，或者说，发生在保护鸿蒙界（或与鸿蒙界密切相关）的某个前线地带的、结局惨烈的古战场！
那些漆黑的洪流，那些充满毁灭气息的黑色能量……就是“他们”吗？就是低语中提到的“军团”？
而那最终熄灭的紫金色光芒……是谁？是霸主天帝那一层次的存在吗？还是……更早、更古老的守护者？
姑苏破穹站在废墟之上，环顾四周无边的死寂与破败。鸿蒙紫气在体内缓缓流转，带来力量的同时，也仿佛让他与这片废墟产生了更深的共鸣。那是一种沉甸甸的、继承而来的责任，以及面对未知强敌的凛然。
探索刚刚开始，而真相的面纱，似乎才刚刚揭开狰狞的一角。他之前的成就，在这片古老的废墟面前，显得如此“年轻”。
但，那又如何？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奔涌的、融合了鸿蒙本源的全新力量，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的光芒。
路还很长，敌人或许超乎想象。但既然走到了这里，既然继承了这份因果，那么，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会走下去。
为了弄明白这一切，也为了……不让身后他所珍视的万界，某一天也变成这样的废墟。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片死寂的古战场遗迹，记下了这里的环境特征与能量残留，然后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游”去。
是时候先返回诸天万界了。他需要将这里的发现，告诉林婉儿、雷豹他们。鸿蒙界的秘密，以及那潜在的、被称为“军团”的威胁，需要整个万界联盟，早做准备。
在他离去后，那片铅灰色与褐红色交织的混沌废墟，重归死寂。只有那些顽固的黑色毁灭气息，依旧在断壁残垣间，无声地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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