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枭的“走”字尚未在破碎的空气中完全消散,一直强撑着站立的木叶长老,忽然身形一晃,若非木岩及时扶住,几乎要软倒在地。他的脸色比方才更加灰败,眼中的灰白流光已微弱如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声,显然刚才抵御神之残念的意念风暴,以及与这片战场过于深层的“共鸣”,已经严重透支了他本就不以雄浑见长的神魂与灵力。
“木叶长老!” 木岩将他扶稳,触手只觉得他身躯轻飘飘的,仿佛血肉之躯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稀释,心中不由一沉。
木枭也立刻停下脚步,关切地望来,手中凤凰花的光晕似乎也感知到木叶的虚弱,向他偏转了几分,温暖的光华试图驱散他身上的沉暮之气。
木叶却轻轻推开了木岩搀扶的手,尽管动作有些无力。他站稳身形,目光并未看向同伴,而是缓缓地、近乎贪婪地扫视着这片因神念显现而更显苍凉诡异的祭坛废墟,扫过那些仍在微微扭曲的空间裂痕,扫过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混杂着神圣与腐朽的意念尘埃。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那种观察者的平静,也不再是因消耗过度而显出的疲惫,而是一种……复杂的、近乎宿命般的了悟与决绝。
“大长老,木岩……还有小晴儿,” 木叶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清晰感,“你们走吧。我……不走了。”
“什么?!” 木枭和木岩同时失声。
木晴也睁大了眼睛,带着哭腔:“木叶爷爷,你受伤了,我们一起回去啊!这里好可怕!”
木叶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极其疲惫,却又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的、近乎解脱的微笑。“我的‘伤’,不在身上,在这里。” 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脚下的废墟大地,“也在……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汲取了周围废墟的苍凉,让他的声音稍微稳定了一些:“幻境之中,我所见所感,非只‘断碑启示’的规则纹理。那更是一场……漫长到灵魂几乎冻结的‘共情’。我感受到这片战场每一粒尘埃的悲伤,每一道裂痕的痛楚,每一缕执念的不甘。我仿佛经历了它从辉煌到毁灭,再到这万古死寂的……全部过程。”
他望向凌云消失的“刹那永恒”方向,又看了看手中依旧残留着一丝混沌神念波动的断壁裂缝:“神之残念所言不虚,宇宙之心碎片,牵扯因果太大。此地因碎片坠落、神魔陨落而形成的‘伤痕’,早已不是单纯的废墟。它是一个活着的、病态的、却又无比脆弱的‘生态系统’,由破碎的法则、纠缠的执念、扭曲的时空共同维系。取走凤凰花,唤醒残念,如同在这脆弱的平衡上,又凿开了一道口子。”
“凌云前辈去追寻碎片,是向前,是追溯源头。” 木叶的目光收回,落在自己微微颤抖、却仿佛与地面震动频率隐约同步的手上,“而我……经历了那场幻境,我的灵魂,我的‘道’,已经与这片‘伤痕’本身,产生了无法分割的共鸣与……责任。”
“责任?” 木岩急道,“木叶,这与你何干?这是古神魔的战场,是……”
“是‘存在’本身。” 木叶打断他,眼中那微弱的灰白流光骤然亮了一下,并没有多强盛,而是某种本质的映照,“木岩,你守护木晴,是责任。我族守护祖地,是责任。而这片被遗忘、被创伤的‘存在’,它也需要一个守护者,一个理解者,一个……能与它的寂静对话,能梳理它混乱的‘脉搏’,能在新的闯入者到来时,予以指引或警示,能在平衡进一步崩坏时,尝试抚平或……至少记录下最后崩塌过程的存在。”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我非大能,无力修补宇宙之心碎裂所带来的后果,也无法超度万古神魔的执念。但我,或许是此刻,我是数个纪元以来,唯一一个真正‘听懂’了这片战场‘哭泣’与‘低语’的人,他也是那么的孤独,无助,孤寂……
我的修为,我的生命,在此地,可以化作一道……‘锚点’,一道微弱的、基于理解而非强权的‘秩序’。”以及一个陪伴……
他看向木枭手中的凤凰花:“此花蕴涅盘真意,是生机,亦是此处漫长死寂中孕育的‘变数’。你们带它离开,是让它回归‘生’的世界。而我留下,是选择融入此地的‘寂’与‘伤’。一出一入,或许……也是一种平衡。”
“你要永远留在这里?与这些……这些东西为伴?” 木枭的声音带着痛惜与难以置信,“成为这片墓场的……守墓人?”
“守墓人……” 木叶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枯涩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了一个平静的弧度,“很贴切。不错,我愿为此地守墓。守的不仅是神魔之墓,更是这段被撕裂的宇宙历史之墓,是无数文明余烬之墓。或许,也能为未来偶然踏入此地的、如你们一般的后来者,守一线不至于立刻粉身碎骨的……‘生路’。”
他向前踉跄了一步,却坚定地站稳,面向那片最残破、气息最混沌的废墟深处,双手缓缓抬起,做了一个极其古老、仿佛源自这片战场本身记忆的礼节手势。随着他的动作,他体内最后残存的灵力,连同那源自“断碑启示”的、与战场共鸣的特殊韵律,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外弥散。
他的身躯,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皮肤纹理仿佛与脚下碎裂的石板产生了呼应,泛起石质的灰白光泽;发丝无风自动,沾染上时光尘埃般的色调;眼神中的光芒渐渐内敛、沉淀,最终化为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无尽的废墟与破碎的天空。他整个人的存在感,正在迅速与周围的环境融合,不再是突兀的闯入者,而是即将成为废墟景观中一个自然而沉默的部分。
“木叶爷爷!” 木晴终于哭了出来,想要扑过去,却被木岩紧紧拉住。
木叶最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那目光中有诀别,有祝福,有嘱托,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宁静。
“走吧。莫回头。告诉族长……木叶,找到了自己的‘道’,于此长眠,亦于此……苏醒。”
话音落下,他最后一丝属于“木灵族长老木叶”的鲜活气息彻底敛去。他的身影在昏黄扭曲的天光下,仿佛化作了一尊亘古便存在于祭坛边缘的、布满风霜裂痕的灰白石像,又像是半截插入大地的、铭刻着无人能懂纹路的古老断碑。唯有那双化为古井的眼眸深处,似乎依旧在无声地观察着、倾听着、守护着这片万古的苍凉与死寂。
一股微弱但稳固的、与整个破碎神殿区隐隐相连的场域,以他为中心悄然建立。那并非强大的力量,而是一种“存在”的宣告,一种“规则”的微调。那些空气中残留的、狂乱的低语仿佛遇到了一层无形的滤网,变得稍微有序了一些;附近几处不稳定的空间褶皱,似乎也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抚平,暂缓了扩张。
守墓人,归位。
木岩虎目含泪,对着那已与废墟融为一体的身影,重重一拜。木枭深深吸了口气,将无尽的感慨与悲怆压在心底,他知道,此刻犹豫便是辜负。他紧握凤凰花,光罩更盛。
“我们走!” 他嘶哑着低吼,搀扶起木擎,决然转身。
木岩抱起哭泣的木晴,最后看了一眼那尊沉默的“石像”,咬牙跟上。
在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废墟拐角后不久,那尊“石像”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动了一下。仿佛只是风吹动了石像上的尘埃。
一声悠长、沉重、仿佛承载了万古时光的叹息,在空旷死寂的祭坛上,缓缓荡开,融入风声,化为这片古神战场墓园,永恒背景音的一部分。
守墓人木叶,于此,见证生死,度量寂灭,守望伤痕,直至时间的尽头,或是下一个“变数”的来临。他的故事,在木灵族的传说中,或许会成为一个悲壮而神秘的符号。但在这里,在这片被遗忘的战场上,他即是寂静,即是伤痕,即是……这片死亡国度里,唯一清醒的、温柔的规则,也是给予这片被遗忘的战场的一份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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