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浪里走
第二百零一章 夜色瑜伽,暗流涌动
饭桌上,刘总忽然提起,她约好的几位客户三天后就到深圳。我放下筷子,看向一旁的谢莉:“那我们的样衣筹备得怎么样了?”
谢莉立刻从包里掏出记事本,指尖翻过几页,有条不紊地报着进度:“棉衣做了三个短款、四个中长款、两个长款;我去杭州的这段时间,车间已经赶制出四款羊绒大衣;内塔连衣裙备了五个套系,针织衫三个款式,还有从柯桥进的面料,对应做了八个款——算下来一共二十八个新款。”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三款单风衣还在车版,对了,还有两款套装裙没算进去,三天后应该能凑齐三十三个款。剩下五款羽绒服外发加工打版了,明天我会盯着工厂,确保样衣按时赶出来。”
“你们这几天动作倒是挺快。”我笑着夸赞。
淑芬在一旁接话,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还不是刘总天天拿鞭子似的催着我们往前赶,说要让你回来看到成果能安心,还特意交代要请我们吃顿好的。”
“这确实该表扬。”我端起面前的水杯,看向三人,“你们三个女人把这台戏唱得这么好,我敬大伙一杯。不过今天别喝多,明天还有不少事——柯桥的面料估计明天也该全到了。”
饭后,淑芬和刘总走在前面,谢莉转身去买单。我快步跟上淑芬,轻声说:“你们先走,我等谢莉结完账一起回去。”
夜色渐浓,我和谢莉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她忽然停下脚步,犹豫着开口:“哥,要不把我跟你的房间墙打掉,改成三个小房间吧?”
我愣了一下:“好好的,为什么要改?”
“现在咱们四个人,却只有三个房间,总觉得挤得慌,我怕你休息不好。”谢莉低着头,声音轻轻的。
“刘总不会常在这里的,她自己还有生意要忙。”我随口说道。
“可她都已经添置了办公桌,看样子是打算经常来这边坐镇了。”谢莉抬眼看我,目光里带着几分执拗。
我伸手搭在她的肩上,放缓了语气:“这段时间确实忙,多个人搭把手也好。对了,以你的观察,要是我走了,让刘总带着你们做,她能撑起来吗?”
谢莉猛地停下脚步,眼睛直直地盯着我,语气瞬间变了:“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离开我们了?”
“没那么快。”我避开她的目光,缓缓说道,“我只是在想,万一我真走了,我的股份分你百分之五,剩下的转给刘总。这样一来,你占股百分之三十五,是最多的。我想在走之前开个会,推举你做董事长,让刘总当总经理,我名下还留着那百分之五就好。”
“哥,你最好别离开。”谢莉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你又不缺这钱,就算没空,偶尔来看看也行啊。让我当家,我怕我做不好,万一跟刘总配合不来……”
“我只是有这个打算,过段时间再说。”我打断她,叮嘱道,“这事你先别对任何人说。”
“我知道。”谢莉点点头,眼眶微微发红,“上次你随口提过一句,我没跟淑芬说。我猜她也舍不得你走,你在这儿,我们干活都觉得有劲。刘总能力是强,可她那样的性子,没你在旁边约束着,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哥,我真不想你走,你一说起这事,我心里就空落落的,跟那晚刘总在你房间时的感觉一样——好在那时候至少还能看见你。”
我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柔和:“傻丫头,没那么快走。你啊,就是缺点野心。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也相信你能做好,给自己点信心。”
“我后悔了。”她忽然说。
“后悔认识我了?”我打趣道。
她却猛地趴在我肩膀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哭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晰。“我后悔那天同意刘总入股了。”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低声安抚:“别把眼睛哭肿了,这马路上人来人往的。”
谢莉从包里掏出纸巾,胡乱擦了擦眼泪,我们才继续慢慢往回走。
回到住处,淑芬立刻迎上来,疑惑地问:“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连忙打圆场:“刚才一只飞虫钻进谢莉眼睛里了,我们又折回饭店清洗了一下。”
淑芬看向谢莉,果然见她眼眶通红,关切地问:“真的?眼睛还红着呢。你怎么了,低着头没精打采的。”
“没事,就是眼睛还有点难受。”谢莉勉强笑了笑。
这时刘总从房间里走出来,听见这话,立刻说道:“眼睛怎么了?我看看。”她转身回房,从行李箱里翻出一瓶眼药水,“我这里有眼药水,帮你滴一下。”
谢莉坐在沙发上,刘总小心翼翼地帮她滴了眼药水,轻声叮嘱:“闭一会儿眼睛就没事了。”
谢莉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刘总转头对淑芬说:“我们继续做瑜伽吧。”两人说着,便在客厅中央铺开了瑜伽垫。
“那我先去冲凉了,冲完凉看你们表演。”我笑着说了一句,转身回了房间。
客厅里的顶灯被调成了暖黄色的柔光,光线透过磨砂玻璃灯罩漫下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温和的光晕,刚好够照亮铺展开的两块墨绿色瑜伽垫。窗外是深圳夜里的车水马龙,霓虹灯光隔着薄纱窗帘,在墙上映出淡淡的、流动的光斑,倒为这深夜的瑜伽时光添了几分静谧的底色。
刘总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的紧身瑜伽服,将常年健身的匀称线条勾勒得恰到好处。褪去了白天在商场上的凌厉,她的眉眼间多了几分难得的松弛。她指尖抚平垫子边缘的褶皱,回头看向沙发上闭眼休息的谢莉,语气比白天温和了许多:“眼睛好点了吗?瑜伽能静心,跟着做几组简单的,对你缓解情绪也有好处。”
淑芬也换了件浅灰色的宽松运动背心和同色系长裤,手脚麻利地在刘总旁边铺开自己的垫子,笑着附和:“是啊莉莉,刘总教的瑜伽可管用了。前几天赶样衣熬得腰酸背痛,跟着做了二十分钟,浑身都舒坦了。”
谢莉这才缓缓睁开眼,眼尾还带着未散尽的红,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沾着点湿意。她起身时动作轻缓,像是怕牵动了心底的情绪,转身回房换了件米白色短袖瑜伽服——料子是工作室自己做的莫代尔面料,柔软地贴在身上,衬得她本就纤细的身形更显单薄。她在垫子上坐下,双腿伸直,指尖下意识地抠着垫子的纹路,心思却还飘在刚才那条回家的路上,耳边总回响着我说要离开的话,连呼吸都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颤抖。
刘总率先做起了准备动作,双脚并拢站立,双手自然垂在身侧。吸气时缓缓抬手,掌心相对举过头顶,身体跟着微微踮起脚跟,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韵律感。“先做拜日式热身,慢慢来,跟着呼吸走。”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吸气时语气上扬,呼气时缓缓下沉,带着恰到好处的引导意味。
淑芬跟着照做,她性子爽朗,做动作也干脆利落,只是柔韧性稍差,抬手时腰肢没能完全舒展,忍不住轻轻“哎哟”一声,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还是差远了,刘总你这柔韧性,真是练出来的硬功夫。”抱怨归抱怨,她还是慢慢调整姿势,尽量让手臂和身体保持在一条直线上。
谢莉也跟着动了起来,只是心不在焉。做下犬式时,膝盖没能完全伸直,臀部翘得不够标准,后背绷得紧紧的,像是一块拉满了的弓。吸气时,她猛地吸了一大口,却没能顺利沉到丹田,反而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来。
刘总听到动静,停下动作回头看她,目光落在她紧绷的肩膀上,没有戳破她的心思,只是轻声提醒:“肩膀放松,不要耸肩,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吸气四拍,呼气六拍,让身体跟着呼吸走,别想别的事。”
淑芬也停下动作,关切地看着她:“莉莉,是不是眼睛还不舒服?要不你再歇会儿?”
谢莉摇摇头,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重新摆好姿势。她强迫自己跟着刘总的节奏,吸气时感受胸腔的扩张,呼气时感受背部肌肉的放松,可脑海里还是忍不住浮现出我搭着她肩膀说话的样子,浮现出我说要把股份给她、让她当董事长的话语。她怕自己做不好,更怕我真的离开,这份沉甸甸的担忧压在心底,让她连简单的拉伸动作都做得有些僵硬。
刘总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做完一组拜日式后,换成了坐姿扭转体式。她双腿弯曲,左脚踩在右膝外侧,右手撑在身后,左手扶着左膝向右侧扭转,转头看向身后时,刚好对上谢莉有些涣散的眼神。“做瑜伽最忌心浮气躁。”她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穿透力,“心里装着事,动作就会变形,不仅达不到效果,还容易拉伤。”
“可不是嘛。”淑芬在一旁附和,“前几天我因为客户催单心烦,做瑜伽时差点扭到腰。后来刘总跟我说,把烦心事暂时抛开,就当是给身体放个假,慢慢就好了。”
谢莉咬了咬下唇,跟着做扭转体式。左手扶着膝盖向左侧转时,腰部传来一阵轻微的酸胀感,这股真实的触感让她的思绪稍微拉回了一些。她看着前方墙壁上流动的霓虹光影,听着自己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还有刘总和淑芬均匀的吐纳声,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远处车流声。
刘总接下来做的是鸽王式,单膝跪地,另一条腿向后伸展,身体慢慢向后仰,双手抓住后伸的脚踝,整个身体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这个动作难度不小,淑芬试了一下,没能稳住身体,笑着放弃了:“这个我可来不了,柔韧性太差了,刘总你这动作简直跟教科书一样。”
刘总保持着姿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练得多了就好了。做生意和练瑜伽其实是一个道理,都需要耐心和坚持,急不得。”她说着,缓缓收回动作,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谢莉,“你们俩都是很有天赋的,只是欠缺些经验。慢慢来,很多事都会水到渠成。”
谢莉心里一动,刘总这话像是意有所指。她看着刘总从容自信的样子,想起白天自己说的那句“刘总能力强但需要约束”,又想起我对自己的信任,心里的迷茫和不安似乎淡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做起动作,这一次,她的手臂伸直了,后背也舒展了,动作虽然还有些生涩,却比刚才流畅了许多。
淑芬见她状态好转,也松了口气,跟着刘总做一些简单的拉伸动作,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倒让这安静的氛围多了几分烟火气。“等忙完这阵,我们每天晚上都来练会儿瑜伽吧,总对着缝纫机,脖子腰都受不了。”
“可以。”刘总点头应允,做完最后一个婴儿式放松动作,缓缓趴在垫子上,“等客户来了,订单稳定了,我们就把作息调整过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谢莉也跟着做婴儿式,额头抵在柔软的瑜伽垫上,手臂自然地放在身体两侧,感受着全身肌肉的放松。刚才哭过的委屈,对未来的迷茫,还有对我离开的担忧,似乎都在这一系列的伸展和呼吸中,慢慢沉淀了下去。她闭着眼,能清晰地听到客厅里另外两人的呼吸声,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还有窗外飘进来的、带着点湿润气息的晚风。
不知过了多久,刘总率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垫子,轻声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等柯桥的面料,后天客户就来了,还有得忙。”
淑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一脸舒坦:“哎呀,浑身都松快了,难怪你每天都要练,真是太管用了。”
谢莉也慢慢站起身,刚才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眼睛的红肿消了不少,只是眼底还有淡淡的痕迹。她叠起瑜伽垫,指尖触碰到柔软的面料时,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微弱却清晰的笃定。不管我以后会不会离开,不管自己能不能当好这个家,至少现在,她还有淑芬,还有刘总,还有这一屋子的样衣和未完成的梦想。
三人收拾好瑜伽垫,客厅里的灯光依旧柔和。淑芬去倒了杯水,刘总回房间拿了浴衣去冲凉了。谢莉站在客厅中央,看了一眼刚冲完凉出来坐在沙发上的我,轻轻叹了口气说:哥,我做的还不行。我说:慢慢来别着急。我站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色渐深,深圳的霓虹依旧闪烁,而这间屋子里的几个人,带着各自的心事和期待,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忙碌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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