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提督衙门内，阴沉的天光透过雕花窗棂投射进来，将堂内照得半明半暗。
向荣坐在太师椅上，手中那份战报已被他捏得皱皱巴巴，堂下跪着的乌兰泰右臂缠着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暗红色的血迹顺着指尖滴落在青砖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血洼。
“五万大军，竟被一群长毛贼打得溃不成军？”
向荣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
“乌兰泰，你可知罪？”
乌兰泰重重地磕了个头，额头撞击青砖发出沉闷的响声。
“末将无能，请大帅治罪！但那长毛不知从何处得来妖器，火龙一出，天崩地裂，我军实在……”
“放屁！”
向荣猛地一拍桌案，茶盏跳起老高。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乌兰泰，
“分明是你指挥无方！哪里来的什么火龙！本帅看你是吃了败仗，编出这等鬼话来搪塞！”
乌兰泰的嘴唇颤抖着，脸上的烧伤疤痕格外狰狞。
“大帅明鉴，末将亲眼所见，那火龙从长毛贼阵中飞出，落地即炸，声如雷霆，方圆十丈内人马俱碎！我军前锋顷刻间灰飞烟灭……”
向荣眯起眼睛，他并非不相信乌兰泰的话，但若承认太平军真有此等利器，朝廷怪罪下来，自己这个广西提督也难辞其咎。他正欲开口，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师爷匆匆进来，在向荣耳边低语几句。向荣脸色微变，挥手道：
“带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穿着笔挺英国陆军制服的洋人，昂首阔步走入大堂。
乌兰泰像是看到了救星。
“查尔斯少校，大英帝国东印度公司驻华武官。”
洋人用生硬的中文自我介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干净利落，显示出良好的军事素养。
向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示意师爷搬来椅子：
“少校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他表面客气，心中却暗自警惕。这些洋人向来无利不起早，此时突然造访，必有所图。
查尔斯没有立即坐下，而是从公文包中取出一沓文件，上面有几幅手绘的武器草图。
“根据我方情报，叛军使用的是一种名为火龙的新式武器，很可能是从沙俄走私的。”
“这种武器发射后会拖着火焰尾巴，落地爆炸，威力惊人。”
乌兰泰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大帅，末将所言非虚！”
向荣冷冷地扫了乌兰泰一眼，示意他闭嘴，然后转向查尔斯：
“少校此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告知本帅这个消息？”
查尔斯微微一笑：
“大英帝国与贵国之前的协议依然有效愿意向贵国提供军事援助，包括最新式的恩菲尔德1853型步枪和野战炮。”
他顿了顿，从文件袋中取出一张清单，
“这些武器足以对抗叛军”
乌兰泰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向荣却老奸巨猾地眯起眼睛：
“少校先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贵国提供军事援助，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查尔斯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手套：
“我国只希望得到一些合理的回报，广州口岸对英国商品免税，以及……允许我方在桂林设立领事馆。”
堂内顿时一片哗然。向荣手下官员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这分明是趁火打劫！广州口岸免税将使朝廷损失巨额关税，而在桂林设领事馆更是直接威胁到广西的行政主权。
向荣沉默良久，他心知肚明，若不接受英国人的条件，太平军凭借新式武器很快就能攻到桂林城下；但若接受，自己必将背负卖国骂名。权衡再三，他终于缓缓点头：
“此事本帅需奏明圣上，但前线军情紧急，少校可否先提供一批武器应急？”
查尔斯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已经占了上风：
“第一批军火后天可到桂林。包括五百支恩菲尔德步枪和十门野战炮，足够装备一个营。”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合同，
“只需大帅在这上面签字，军火立刻启运。”
向荣接过合同，扫了一眼，心中暗骂洋人狡猾。
“少校可否容本帅考虑一日？如此大事，需与幕僚商议。”
查尔斯微微颔首：
“当然，不过时间不等人，叛军随时可能进攻桂林。”
“我住在城东的英国商馆，随时恭候大帅消息。”
就在他们交谈之际，窗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是瓦片被踩碎的声音。
“谁？”
乌兰泰猛地冲出房间，右手已按在刀柄上。
院中空无一人，只有一只黑猫轻盈地跃上房梁。
乌兰泰皱眉环视四周，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房梁阴影处，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贴着瓦片移动，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堂内，向荣已命人送查尔斯离开。他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的月光，心中盘算着这场交易的风险与收益。
突然，他注意到窗棂上有一处新鲜的擦痕，像是有人曾在此攀爬。
“来人！”
向荣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厉声喝道，
“加强衙门戒备，尤其是西墙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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