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吃的是人的光阴!”
影子的声音嘶哑尖利,像被扼住脖子的夜枭,充满了最后的绝望。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劈碎了血刀疤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后颈,那片新生的、枯草般的硬发刺痛着他的指尖,提醒他这荒诞的一切都是现实。他再看向影子,对方那张不过三十许的脸,此刻沟壑纵横,鬓角霜白,分明是一副年过半百的衰败模样。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而具体地笼罩下来。不是被一刀砍死,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被这座诡异的大山一寸寸抽干,榨尽。
“侯……侯爷……我们……”血刀疤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握着剔骨刀的手青筋暴起,却不知道该向谁挥刀。
李闲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看着他们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的皱纹,看着他们眼神中飞速流逝的神采。他的脸上,那股标志性的玩世不恭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冰冷的专注。
他不能让这两个人死在这里。
这不光是救两条人命的问题。这是他天策盟开张的第一笔“生意”,是他李闲竖起“天策侯”大旗后的第一战。要是他手下的人,跟着他出来讨债,结果老死在半路上,这事传出去,他李闲就不是什么“护短”的侯爷,而是个带人送死的丧门星。
他的“品牌效应”就彻底砸了。
“站着别动。”李闲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像一块巨石投入两人激荡的心湖,“再走两步,你们就该准备入土了。”
血刀疤和影子闻言,身体一僵,当真像两尊石像般,一动也不敢动。
李闲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系统,给我查!”他在心中咆哮,“我要知道这座破山是谁搞的鬼!规则模拟,因果追溯,给我用最贵的套餐,把这背后的王八蛋给我挖出来!”
【‘规则模拟’功能已激活。】
【模拟对象:‘光阴加速’规则烙印。】
【模拟方向:因果追溯。】
【正在消耗‘交互点’……-。】
【规则模拟:沉浸式·因果追溯,启动!】
一万点交互点瞬间蒸发,李闲的心在滴血,但他的意志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眼前的景象瞬间破碎。
血刀疤和影子衰老的面容、崎岖的山路、焦灼的山风,都化作了无数倒流的光影。李闲感觉自己的神魂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身体里抽离,投入了一条奔腾不息的时间长河。
哗!
光影定格。
眼前的黑风山,山清水秀,灵气盎然,全无半分现在的焦灼与诡异。
一道身影,由远及近,踏空而来。那是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青年僧人,面容祥和,宝相庄严,但眉眼深处,却藏着一丝与慈悲截然相反的野望。
僧人落在山顶,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他从袖中取出九枚闪烁着金色符文的玉圭,以一种玄奥的方位,打入了山脉的九处地眼之中。
“嗡——”
一声常人无法听闻的嗡鸣响彻天地。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金色光幕,如同一只倒扣的巨碗,将整座黑风山笼罩在内。
山顶,僧人盘膝而坐,闭目入定。他身旁的一株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生长、开花、枯萎,最终化为尘土,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息。而僧人身上的气息,却在这一枯一荣之间,增长了一丝。
这里,成了他的“道场”。
画面再转。
一群衣衫褴褛、浑身带伤的匪徒,为首的正是赤发鬼,他们慌不择路地逃上山,一头撞进了这片规则场域。匪徒们瞬间感觉身体发烫,力量涌动,还以为是得了什么机缘,可不过片刻,跑在最前面的几人便头发花白,皮肤松弛,惨叫着倒地,生机断绝。
赤发鬼等人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
山顶的僧人睁开了眼,他看着这群悍匪,眼中没有怜悯,只有算计。
一笔交易达成了。
僧人睁开了眼,他看着这群悍匪,眼中没有怜悯,只有算计。
他常年坐镇此地,以身合阵,无法轻易入世,正缺一批能替他处理俗务、搜罗‘薪柴’的恶犬。
他赐予赤发鬼一枚可以暂时抵御“光阴”侵蚀的令牌,允许他们在此处安身,作为交换,这些山贼必须成为他在红尘俗世的爪牙,为他搜刮钱财、抢夺修炼资源,更重要的,是定期为他掳掠活人上山,作为维持大阵运转和供养他修炼的“祭品”。
那些被掳掠上山的人,他们的生命,他们的“光阴”,将成为维持这座大阵运转,以及供养他修炼的燃料。
僧人的名号,也在这场交易中显现——无妄寺,空明。
画面再次跳转,天玄城内,一处香火鼎盛的道场门前人来人往,牌匾上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空心观!
那是空明在城里的另一处据点!
无数信息涌入脑海,李闲猛地睁开了眼睛。
追溯的过程仿佛过去了数十年,但在现实中,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
他再看向面前的两人。血刀疤的胡子已经花白,像一丛杂乱的衰草。影子的背已经佝偻了下去,眼神浑浊,像一个行将就木的七旬老者。
“侯爷……”影子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我知道是谁了。”
李闲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狞恶的弧度,那双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让冰雪都为之冻结的寒意。
他走上前,重重拍在两人已经佝偻的肩膀上,低声道:“知道山顶上那个叫空明的秃驴,把你们当什么了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柴火!还是不冒烟的那种!烧你们的阳寿,给他自己加热。
他觉得你们俩,连当人的资格都没有。
最他妈让老子火大的是,他觉得我李闲的人,就可以随便当柴火烧!”
“赤鳞寨那帮杂碎,就是他养在山下的一群狗,专门负责给他找柴火。”
血刀疤和影子先是愕然,随即,一股比死亡恐惧更加强烈的怒火,从他们几乎干涸的生命力中爆发出来!
他们不是在对抗什么天地伟力,他们是在被人当做牲畜,当做燃料,活生生地献祭!
“我操他祖宗!”血刀疤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那已经变得浑浊的眼睛,瞬间被怒火烧得通红。
“一个和尚……一个出家人……”影子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所以,”李闲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狞恶的弧度,他从怀里掏出那份“讨债檄文”,看也不看,直接撕了个粉碎,“我们的账单,现在要改一改了。”
纸屑纷飞,如同为那十万两白银送葬。
李闲摊开空无一物的双手,对着两人咧嘴一笑,只是那笑容里全是杀气:“现在,那份账单作废了。咱们换一份新的。”他用手指点了点血刀疤,又点了点影子,最后指向自己,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如惊雷般在两人耳边炸响:“这份新账单上,写的是你们俩被偷走的三十年阳寿,是我李闲被折了的面子!咱们不是来讨债的,是来问罪的!问他空明,凭什么动我天策盟的人!”
他伸出双手,一手按在血刀疤的头顶,一手按在影子的天灵盖上。
“别怕,你们的命,我李闲保了!”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意愿!】
【‘言灵圣坛’已激活!】
【当前可用律令槽:一。】
【是否消耗功德与气运,发布‘律令’?】
“发布!”李闲在心中怒吼,“以我天策侯之名,聚人道气运,跟这座破山讲讲道理!老子的员工,还轮不到你来催下班!光阴流逝给我踩个刹车,这条律令,给我撑到山顶,老子要亲自去收了那秃驴的‘加班费’!”
【律令:‘光阴暂缓’已发布!】
【正在消耗功德-5000,气运-3000!】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李闲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一个三尺见方的微小领域。领域之内,那股催人老的焦灼气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流速骤然减缓。
血刀疤和影子只觉得身上一轻,那股生命力被疯狂抽离的感觉,虽然没有完全消失,却已经从奔腾的江河,变成了一条潺潺的小溪。
他们衰老的速度,被强行拖慢了!
两人震惊地看着李闲,看着他那张因为强行发布律令而略显苍白的脸,心中最后的一丝恐惧,被一种名为“狂热”的情绪彻底取代。
这位侯爷,他竟然能对抗这神仙般的手段!
“现在,我带你们去把丢掉的‘光阴’,一寸一寸地,从那秃驴身上抢回来!”
李闲收回手,转身面向山顶,那张年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堪称狰狞的笑容。
“走!”
他一声暴喝,率先向着山上冲去。
“杀!”
血刀疤紧随其后,他那已经衰老的身躯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影子沉默着,将地上的“影杀刺”重新捡起,握紧,佝偻的身体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李闲身后的阴影里。
三人如三支离弦之箭,向着那吞噬光阴的山顶,向着那高坐云端、以苍生为柴的僧人,发起了亡命的冲锋。
他们,在与自己的寿命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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