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临安城白日的喧嚣与浮华尽数吞没。运河的水面在稀疏的星光下泛着幽暗的鳞光，无声流淌。
城东漕帮码头区域，更是早早陷入了沉寂，只有零星几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摇曳，投下晃动的、如同鬼魅般的光斑。
两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掠过屋脊，避开更夫懒散的梆子声，精准地落在了漕帮总舵外围一处废弃货仓的阴影里。
正是楚凌霄与林玥儿。
楚凌霄依旧是一身便于夜行的黑色劲装，脸上易容未卸，但那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眸子，锐利如昔。
林玥儿则换上了一套紧身的夜行衣，勾勒出纤细而矫健的身姿，长发紧紧束在脑后，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
她手中紧握着那枚温润的骨笛，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向四周蔓延开去，感知着风吹草动。
“守卫比白日多了三成，暗哨至少有五处。” 林玥儿压低声音，几乎贴着楚凌霄的耳朵说道。她的感知中，那些隐藏在货堆后、桅杆上、甚至水下的生命气息，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清晰可辨。
楚凌霄微微颔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前方灯火阑珊、却透着森严之气的漕帮总舵码头。巨大的货船如同沉睡的巨兽，静静停泊在岸边，吊臂的黑影参差交错。
“四海商会控制此地已久，若真有问题，必在核心区域。” 楚凌霄声音低沉，“跟我来。”
他身形一动，如同鬼魅，借助阴影和货堆的掩护，向着码头深处潜去。
林玥儿紧随其后，步履轻盈，落地无声，有赖于她前世武馆大师姐的身手和对身体精妙的控制力，以及此生与自然融合后愈发敏锐的直觉。
两人避开了几队巡逻的帮众，这些帮众看似松散，但行进路线颇有章法，眼神也带着一股不同于普通苦力的凶悍之气。
林玥儿内心警惕：“这些不像普通漕工，倒像是……经过训练的私兵。”
越靠近码头核心的几座大型仓库，守卫越发严密。
不仅明哨增多，暗处窥视的感觉也越发强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河水的腥气，还混杂着……一种淡淡的铁锈和桐油的味道。
楚凌霄打了个手势，两人悄无声息地攀上一座巨大仓库的屋顶，伏低身体。屋顶有天窗，被木板粗略地钉着，留有缝隙。
楚凌霄小心翼翼地透过缝隙向下望去。
仓库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与外面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只见数十名精壮汉子，正沉默而迅速地将一只只沉重的大木箱从停靠在仓库内部水道的小船上卸下，然后搬运到仓库深处堆放。
那些木箱样式普通，但搬运者吃力的姿态，以及箱子落地时发出的沉闷金属碰撞声，都昭示着里面绝非普通的丝绸或茶叶。
“是军械。” 楚凌霄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确定。
林玥儿也凑到另一道缝隙前。她看到有人不小心失手，木箱一角磕碰在地，箱盖震开一条缝隙，借着火光，里面赫然是码放整齐的、闪着幽冷寒光的制式腰刀！
“不止是刀。” 楚凌霄目光锐利，指向仓库更深处几个被小心放置、形状狭长的特制木箱，“看那里。”
就在这时，几名看似头目的人指挥着打开了其中一个狭长木箱。里面露出的，是一具具结构精巧、闪着油光的——弩机！
楚凌霄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玥儿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而暴戾。
“怎么了？”她低声问。
楚凌霄死死盯着那些弩机，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与杀意：“那是……神机营特制的破甲弩！射程三百步，可破重甲！去年北疆战役中，有一批共计两百具，在押运途中遭遇‘马匪’，神秘失踪，一直未曾寻回！兵部记载是遭遇意外，沉入冰河！”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林玥儿，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那怒火之下，是彻骨的寒意：
“原来在这里！端王！他不仅在揽财，更在私蓄兵力，囤积军械！其心可诛！”
私藏甲胄，已是重罪。私藏制式军弩，尤其是这等军中利器，等同谋反！
这一刻，四海商会与端王余孽的关联，已不仅是经济控制，更是赤裸裸的、图谋不轨的军事准备！这漕帮码头，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军械转运枢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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