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烈离开会议室后的第七个小时。
地下总部的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通风系统的细微嗡鸣。林逸被安排在一个临时休息室里，苏沐雪陪着他。秦青鸾、姜浩兄妹和赵刚则各自在不同的房间等待——既是保护，也是某种程度的隔离。
“你说……上面会同意吗？”林逸靠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模拟的自然光。他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但系统依然沉寂，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还在。
苏沐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量子物理基础》——这是在龙组总部能找到的最接近她专业的书籍。“有两种可能。”她翻过一页，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第一，他们同意你的条件，但会设置很多限制和约束，实际上还是变相的控制。第二，他们不同意，然后给我们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
“什么叫‘无法拒绝的提议’？”
苏沐雪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比如，以保护国家安全为由，将我们‘保护性隔离’。或者，以‘配合调查’的名义，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再或者……”她顿了顿，“以我们家人的安全为筹码。”
林逸的脸色沉了下来。
“不过，第二种可能性不大。”苏沐雪继续说，“从雷长官的态度来看，龙组至少有一部分高层是倾向于合作的。你展现出的能力和价值，值得他们付出一定的妥协。”
“那秦总他们……”
“秦总的商业帝国影响太大，动她牵一发而动全身。姜家是古武世家，在国内有复杂的人脉和传承。赵刚的技术能力对龙组很有用。而我……”苏沐雪自嘲地笑了笑，“一个普通大学生，大概是最容易被拿捏的。”
林逸刚要说话，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门开了，雷烈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朴素中山装的男人。男人的气质很特别，既不像官员，也不像学者，而是一种……深不可测的平和。
“林逸，这位是周老。”雷烈介绍道，“龙组特别顾问，也是这次谈判的最终决策者之一。”
周老走到床边，仔细打量了林逸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气色比报告上说的好一些。王景明的医术又有精进了。”
他的声音温和，但有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周老好。”林逸试图坐直身体，但周老摆了摆手。
“躺着吧，伤员要有伤员的自觉。”周老在苏沐雪搬来的椅子上坐下，雷烈则站在他身后，“雷烈把你们的谈话内容都汇报了。我这次来，就是想亲耳听听，你那‘第三个选择’的具体内容。”
林逸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
“周老，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我和我的团队保持独立，不被收编，不打散，不被重组。第二，我们可以成为国家的‘外聘顾问’，在重大事件上提供帮助，但日常不受管辖。第三，我们需要一定的自由度和隐私空间，包括生活、学习、工作和社交。第四，我们的家人和朋友，必须得到切实的保护。”
周老静静地听着，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等林逸说完，他才开口：“年轻人，你知道你这几个条件，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国家需要付出更多的资源来保护我们，却无法完全控制我们。”林逸坦诚地说，“但反过来，一个保持独立性和创造性的团队，能够发挥的价值，远比一个被规章制度束缚的团队要大得多。”
“哦？比如？”
“比如‘清道夫’。”林逸说，“他们的行动模式、组织结构、技术装备，都和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不同。如果我被收编，成了体制内的人，那么我所有的行动都需要层层审批，所有的决策都要符合程序。但对付‘清道夫’这种组织，需要的是灵活、快速、不按常理出牌。”
周老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再比如我的‘系统’。”林逸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它现在在休眠，在重组。等它恢复后，会变成什么样，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我在体制内，每一次系统的变化、每一次能力的增长，都需要写报告、等审批、接受评估。但有些东西……是等不了的。”
“有道理。”周老说，“但你想过没有，如果国家同意你的条件，给你自由，但有一天，你的能力失控了怎么办？或者，你被敌人控制、策反了怎么办？再或者……你变了，不再是现在的你了，怎么办？”
这些问题很尖锐，但林逸已经思考过。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平衡点。”他说，“我可以接受定期的能力评估和心理检测。可以接受必要的监控和报备。可以接受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国家有权采取‘紧急措施’。但我必须保留最终的决定权——关于我的生活、我的团队、我的选择。”
周老沉默了很久。
久到林逸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周老突然笑了。
“林逸，你知道我年轻时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
“我是研究历史的。”周老说，“专门研究那些‘特殊人物’对历史进程的影响。从古至今，每个时代都会出现一些……超越常理的存在。他们有的成为英雄，有的成为枭雄，有的默默无闻，有的改变世界。”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虽然窗外只是虚拟影像。
“我研究发现，那些最终能对世界产生正面影响、能被历史记住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周老转过身，看着林逸，“他们都有坚定的信念，都有独立的意志，都有……选择的自由。而那些被完全控制、被当成工具使用的‘特殊存在’，往往要么平庸，要么走向毁灭。”
雷烈在身后微微点头，显然他也认同这个观点。
“所以，你的条件，原则上我可以同意。”周老说，“但有几个细节需要明确。”
林逸精神一振：“您说。”
“第一，你的团队可以保持独立，但必须有一个明确的‘边界’。你们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需要有清晰的界定。这个边界，需要你们和龙组共同商定。”
“第二，你们作为‘外聘顾问’，需要有一个正式的职责范围。什么情况下必须响应国家的召唤，什么情况下可以拒绝，需要有明确的条款。”
“第三，关于自由和隐私……可以给，但必须有底线。当国家安全受到威胁时，当重大灾害发生时，当涉及‘清道夫’这类跨国超自然组织时……你们的自由，需要让位于更大的责任。”
“第四，保护可以给，但你们也需要承担相应的义务。你们的家人、朋友，龙组会保护，但你们也必须确保，不会因为你们的行动，而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
周老每说一条，林逸就点一次头。这些条件都在合理范围内，甚至比他预想的要宽松。
“最后，”周老回到椅子上坐下，“关于你的身份和权限。”
他看向雷烈，雷烈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林逸。
文件封面上印着“绝密”二字，下面是标题：《关于设立“零号”特别顾问及专属团队的暂行管理办法》。
林逸翻开文件。
里面的内容很详细，从团队的组织架构、人员编制、经费保障，到行动权限、汇报机制、应急程序，一应俱全。最核心的是几条：
一、“零号”顾问林逸，直接对龙组最高指挥部负责，不受其他任何部门管辖。
二、林逸及其团队享有“有限主权”，在不危害国家安全、不违反法律法规的前提下，可自主决定行动和生活方式。
三、团队配备专属资源，包括安全屋、医疗支持、技术保障、情报共享等。
四、林逸本人享有“特级保护”待遇，其团队成员及直系亲属享有“一级保护”待遇。
五、在特定情况下（定义见附件三），林逸有权调动龙组地方力量配合行动。
……
文件很厚，林逸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抬起头：“这……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因为你的价值，值得这样的待遇。”周老说，“但记住，权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份文件给你自由，但也给你套上了枷锁——道德的枷锁，责任的枷锁，良心的枷锁。”
“我明白。”林逸郑重地点头。
“那么，现在该听听你团队成员的意见了。”周老看向雷烈，“把他们请过来吧。”
十分钟后，秦青鸾、苏沐雪、姜浩、姜灵儿、赵刚，五个人都来到了休息室。
周老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然后把文件递给他们传阅。
秦青鸾看得最仔细，特别是关于商业活动的条款。看完后，她抬起头：“我同意。但有一个补充——如果未来我的商业活动需要涉及敏感领域，我希望有一个明确的‘负面清单’，而不是事事都需要报备。”
“可以。”周老点头，“具体清单，你和雷烈后续商定。”
苏沐雪看完后，只说了一句：“我同意。”
姜浩沉声道：“古武世家有古武世家的规矩。如果龙组的行动需要姜家配合，我希望是通过我，而不是直接向家族施压。”
“这是自然。”周老说，“你们是桥梁，不是工具。”
姜灵儿举手：“那我呢？我能继续挑战各路高手吗？”
周老笑了：“只要不违反法律，不危害国家安全，不暴露身份……随你。”
“耶！”姜灵儿兴奋地挥拳。
赵刚推了推眼镜：“工资待遇……文件上没写啊。”
雷烈忍不住笑了：“放心，按技术部门最高标准，再加30%的特殊岗位津贴。还有住房补贴、交通补贴、伙食补贴……”
“够了够了！”赵刚眉开眼笑，“我签！现在就签！”
文件传回周老手中。他拿出笔，在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林逸。
“该你了。”
林逸接过笔。笔很重，是那种老式的钢笔，笔身上刻着细密的龙纹。
他翻开文件到最后一页，在“乙方签字”处停顿了几秒钟。
这一笔签下去，他的人生，他的团队，他的未来，就彻底改变了。
但……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以自由之身，行应尽之事。
他深吸一口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很稳。
“好了。”周老收回文件，站起身，“从此刻起，林逸，你就是龙组‘零号’特别顾问。你的团队……就叫‘零组’吧，简单好记。”
他也站起身，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站得很直。
“雷烈，后续的具体事宜，你负责对接。”周老说，“林逸的身体还需要休养，等他完全康复后，再安排正式的就职程序。在这期间……让他们好好休息。”
“是。”雷烈立正。
周老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林逸一眼：“年轻人，记住你今天的选择。自由不是放纵，独立不是孤立。这条路很难走，但……值得走。”
门开了，周老离开了。
休息室里安静了几秒钟，然后——
“我们……成功了？”姜灵儿小声问。
“成功了。”林逸笑了，“我们保住了自己，也赢得了国家的认可。”
秦青鸾长长舒了口气：“接下来，就是怎么经营我们的‘零组’了。”
“首先要有个基地。”赵刚已经开始规划，“不能总待在龙组总部吧？我们得有自己地盘。”
“工作室那边还能用吗？”姜浩问。
苏沐雪摇头：“暴露了，不安全。需要新的地方。”
“我来安排。”秦青鸾说，“我在江城还有几处不为人知的物业，可以改造。”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未来的规划。气氛热烈而充满希望。
林逸看着这群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前路依然艰险。“清道夫”的威胁还在，系统的谜团未解，那个神秘的“观察者”仍在暗处，而“零组”这个身份，也会带来新的挑战和责任。
但至少，他们在一起。
以自由之名，以团队之力。
就在这时，雷烈的通讯器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突然变得凝重。
挂断通讯后，他看向林逸：“有个消息……你可能需要知道。”
“什么？”
“面具异能者——‘判官-07’，尸检报告出来了。”雷烈沉声说，“在他的大脑深处，发现了第二层加密的生物芯片。我们的技术部门刚刚破解了第一层防护，提取出部分信息。”
“什么信息？”
雷烈一字一句地说：“‘清道夫’亚洲分部，已经将你的威胁等级，从‘A级优先清除目标’，提升到了‘S级战略威胁’。同时……他们向总部申请，调动‘审判者’。”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审判者……”秦青鸾低声重复，“那是什么？”
“我们知道的也不多。”雷烈说，“根据零星情报，‘审判者’是‘清道夫’的最高武力单位，每个大区只有一个。他们的能力……至少是S级，甚至可能是S+。”
姜浩的脸色变了：“S+？那已经超出了常规异能者的范畴……”
“是的。”雷烈看向林逸，“所以，你的自由，你的选择，你的‘零组’……可能很快就要迎来真正的考验了。”
林逸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
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期待。
“那就来吧。”他说，“正好，我也想试试……完全体的‘零组’，到底有多强。”
窗外，虚拟的夕阳正在缓缓沉入地平线。
但真正的战斗，其实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林逸和他的团队，将不再躲藏，不再逃避。
他们将站在阳光下，以自由之志，迎战一切来敌。
以bUG之名，以零组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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