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合为两章。)
废墟之中,万籁俱寂。
连风都仿佛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扰这场即将开始的、跨越千年的终末之比。
格林与尼卡多利相对而立,间隔十步。
格林手中暗金光芒再次凝聚,依旧是那柄【天谴之矛】,只是此刻,其上毁天灭地的威压被他刻意收敛、压制,只留下最纯粹的“矛”之形与意。
他身形挺拔,气息沉凝如山岳,又似深渊般不可测度。
尼卡多利单膝跪地的姿势未变,但他手中那柄由勉力支撑身体的长枪,却在此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枪身上那些不稳定的光流逐渐内敛、固化,材质从虚幻的能量向着暗沉的金色金属转化。
同拿天谴之矛,却因为各自意志的不同,将自身对“矛”的理解、对战争技艺的沉淀,共同铸成的“心象之兵”。
都承载着两人不灭的战意。
尼卡多利缓缓站起,成为人类后的身躯似乎比格林要更高大一些,布满裂纹的躯壳下,暗金色的光流如同将熄的余烬,明灭不定。
唯有眼睛,光芒虽然黯淡,却锐利如昔,紧紧锁定了格林。
没有宣战,没有怒吼。
下一刻,两人同时动了!
不是之前那种撕裂空间的极速,也不是能量爆发的轰鸣。
他们的动作简洁、清晰,甚至带着一种古老仪式般的韵律。
“铛——!”
第一次交锋,两柄长矛的矛尖于空中精准对撞,发出清越悠扬的金铁交鸣,火星在尖端迸溅。
一触即分。
两人错身而过,脚步在地面划出两道浅浅的弧线,几乎同时拧腰回身,长矛再次刺出!
“铛!铛!铛!”
密集而富有节奏的交击声连成一片,不再是之前半神与泰坦战斗时的能量轰鸣,而是纯粹技巧与力量碰撞的乐章。
每一次矛锋相击,都恰到好处,无论是角度、力道还是时机,都妙到毫巅,仿佛经过千百次排练。
尼卡多利的枪法,大开大阖,带着千年征战的沧桑与悍勇。
每一刺都如毒龙出洞,迅捷狠辣,每一扫都似巨斧开山,势大力沉。
格挡时则稳如磐石,防守滴水不漏。
他的技艺早已磨砺至炉火纯青,褪去了所有花巧,只剩下历经无数生死搏杀后沉淀下来的、最直接有效的杀伐之术。
千年岁月,他并非原地踏步,对战争的理解、对兵器的运用,早已臻至一个新的境界,若非受限于此刻濒临崩溃的躯体和状态,其威能恐怕更胜一筹。
然而,格林的矛术,却又是另一重天地。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矛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被舞动,时而如同定海神针般稳固。
他并不追求极致的速度或力量,却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在最恰当的位置,以最省力的方式,化解尼卡多利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并递出那看似平平无奇、却令尼卡多利不得不全力应对的一击。
他的技巧,已经超越了“熟练”或“精通”,达到了一种近乎“道”的层次。
那是将自身的力量、速度、感知、预判乃至对空间、规则的细微理解,都完美融入每一次移动、每一次发力之中的境界。
看似简单的刺、扫、格、挑,在他手中都蕴含着无穷变化和后招,仿佛能穷尽矛之一道的所有可能。
“嗤!”
格林一个精妙绝伦的侧身滑步,避开了尼卡多利一记势在必得的直刺,同时手中天谴之矛如同灵蛇般顺着对方矛杆逆流而上,矛刃擦着尼卡多利握矛的手指划过,带起一溜细碎的金色火星,逼迫其不得不松手变招。
尼卡多利低吼一声,竟不退反进,弃矛不用,以肉体硬抗格林顺势而来的横扫,欺身近前,一拳轰向格林面门。
这是战场搏杀中以伤换命的凶悍打法。
格林眼神不变,脚下步伐玄妙一错,身形如鬼魅般平移半尺,险之又险地避开拳锋,同时左手如电般探出,不是格挡,而是五指张开,在尼卡多利轰出的手臂关节处轻轻一按、一拨。
“嘭!”
一股巧妙至极的力道透入,尼卡多利这凶悍一拳顿时偏离了方向,庞大的力道无处宣泄,带着他的身体向前踉跄半步,中门大开!
格林手中的天谴之矛早已回转,矛柄如毒龙摆尾,无声无息地戳向尼卡多利腰腹间的能量节点。
这一下若中,战斗立刻结束。
尼卡多利独眼中精光爆闪,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救了他。
他强行扭转身躯,以臂甲硬撼矛柄。
“咚!”
沉闷的撞击声中,尼卡多利被击退三步,地面留下深深的脚印,臂甲上裂纹蔓延。
但他也借此脱离了险境,喘息着,独眼死死盯着格林,充满了震撼与……一丝兴奋。
“好……好!”他嘶哑地吐出两个字:“千年……你的技艺……竟还能进步……不可思议!”
远处观战的四位半神,早已看得目眩神迷。
海瑟音紧握琴剑,下意识地模仿着格林那看似简单却妙到毫巅的步伐和发力技巧,眼中异彩连连。
“这……这才是真正的战斗艺术……我的剑法,相比之下简直粗糙不堪。”
刻律德菈抿着嘴,脸色依旧清冷,但那双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战场。
律法火种赋予她对“规则”和“轨迹”的敏感,让她更能体会到格林每一个动作中蕴含的那种对力量、空间乃至战斗节奏的绝对掌控。
那是一种近乎“定义”战斗本身的境界,远超她理解的“技艺”范畴。
她心中那点因被救而产生的不甘,此刻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那是对绝对实力与境界差距的清晰认知带来的……一丝凛然。
阿格莱雅虽然“看”不见,但金丝将战场每一丝能量流动、力量变化、轨迹偏移都清晰反馈到她心中。
她“看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臻至巅峰的战斗轨迹在不断地交织、碰撞、演变。
尼卡多利的轨迹如同燃烧的陨星,炽烈、刚猛、一往无前。
而格林的轨迹,则如同深邃的星河,宁静、浩瀚,包容一切,却又能在瞬间迸发出斩灭星辰的锋芒。
她的心中,对于格林实力的评估,再次被无声拔高。
“哼,花里胡哨……”
赛法利娅撇撇嘴,小声嘀咕,但那双猫眼却瞪得圆溜溜的,耳朵竖得笔直,尾巴也不自觉地随着战斗节奏轻轻摆动,显然看得极为投入。
她嘴上不服,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种层次的近身搏杀技巧,早已超出了她“诡计”的范畴,那是建立在绝对实力和对战斗本质深刻理解基础上的“真功夫”。
战场上,战斗再起。
尼卡多利已知自己绝无胜算,无论是力量、速度、状态还是技艺境界,此刻的格林都全方位凌驾于他。
但他反而彻底放开了,放弃了所有胜负之念,只是将自己千年所悟、毕生所学,在这生命最后的舞台上尽情挥洒。
他的攻势更加狂放,却也更加纯粹,每一击都倾注了他对“战争”与“矛”的全部理解。
格林也给予了这位可敬对手最后的尊重。
他不再刻意寻找破绽一击制胜,而是以同样精湛绝伦的技艺,与尼卡多利见招拆招,将这场比试,真正变成了一场技艺的交流与碰撞。
矛影纵横,身形交错。
金石交鸣之声时而如雨打芭蕉,时而如黄钟大吕。
不知过了多少回合。
“嗤——!”
一声与之前迥异的、轻微的穿透声响起。
两人的动作同时定格。
格林的天谴之矛,矛尖轻轻点在了尼卡多利的心口位置,并未刺入,只是虚抵着。
而尼卡多利的心象之矛,矛尖则停在格林喉前三寸,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格林空闲的左手食指与中指,正稳稳地夹住了那锋锐的矛尖。
胜负已分。
尼卡多利怔怔地看着自己无法寸进的矛尖,又低头看了看抵在自己心口的暗金矛尖,独眼中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几下,随即,那最后的不甘与战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释然。
他松开手,心象之矛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我……输了。”他的声音平静下来,不再嘶哑,反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宁。
“心服……口服。格奈乌斯……能在此生尽头……与你这般人物……以技艺论高下……是我尼卡多利……最后的荣幸。”
他体内的暗金色光芒开始不受控制地从全身裂纹中溢出,如同晚霞最后的余晖。他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虚幻。
格林收回了天谴之矛,静静地看着他。
尼卡多利抬起头,独眼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看到了铁与血的战场,看到了悬锋城的巍峨,也看到了黑潮侵袭的噩梦……最终,他的目光落回格林身上,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了一个近乎微笑的弧度。
“战争……终有尽时。”他低声说,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我的战争……结束了。”
话音落下,他最后深深看了格林一眼,然后,闭上了那暗金色的双眼。
构成他躯体的肉体与暗金流光,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从脚底开始,无声无息地化为最细微的光尘,向上飘散,消融在荒原冰冷的空气中。
没有爆炸,没有遗言。
曾经执掌纷争、威震一方的战争泰坦尼卡多利,在经历了侵蚀、裂魂、疯狂之后,于生命最后时刻,在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面前,以战士的方式,坦然迎接了属于自己的终末,归于永恒的沉寂。
石林之中,只留下格林独立的身影,以及远处四位神色各异的半神。
风,终于再次开始流动,卷起地上细微的尘土,掠过那些战斗留下的痕迹,仿佛在为一位古老存在的逝去,奏响无声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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