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四，晨。
昨夜那惊彻天地的淡蓝光柱虽已消散，但其引发的异象却在持续发酵。京城虽在数百里外，仍能感到持续不断的地面微颤，东北天际更是终日笼罩着一层诡异的铅灰色寒云。
摄政王府，书房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众人心头的寒意。
“王爷，这是辽东都司今晨六百里加急。”柳如烟呈上信报，面色凝重，“自昨夜子时起，辽东全境气温骤降，江河加速封冻。辽阳、沈阳等地，一日之内地面积雪增厚三尺，冻毙牲畜无数。更有数处村庄上报，井水结冰，屋舍被莫名冰霜覆盖，百姓惊恐。”
林惊澜迅速浏览信报：“慕容婉可有消息？”
“慕容将军密报，山海关外气温已降至历年极值，女真兵马似有后撤迹象，但其斥候活动反而更加频繁，尤其在天池方向。朝鲜使团昨夜异动后，今晨已拔营，似要深入长白山腹地。”
“他们在找什么……”林惊澜沉吟，转而问道，“成安侯审讯如何？”
“赵炳忠已招供。”柳如烟递上供词，“那灰袍客卿乃三年前主动投靠，自称‘冥火上人’，精通风水邪术。此番布局，确为呼应长白山异动。据他交代，其师门传承自前元时期一支隐秘萨满教派，信奉‘寒龙’为北方之神。教中典籍记载，长白山底封镇着寒龙一缕‘真魂’，每逢天地气机大变，便可能苏醒。若能以秘法引其一丝力量，便可操控冰雪，甚至……改变一地气候。”
“改变气候？”秦般若蹙眉，“若真如此，努尔哈赤得此助力，何止是如虎添翼？”
陈芷兰此时由韩灵儿搀扶着走进书房，她气色稍复，手中捧着一卷古朴的兽皮图：“王爷，这是在成安侯府密室搜出的。此图并非中原之物，上面标注的符号，与我在圣火教典籍中见过的某些萨满符文相似。您看这里——”她指向图上一处山脉轮廓，“这是长白山，而这几处标记……似乎指向天池地底深处，某个‘节点’。”
林惊澜接过兽皮图，图上以暗红颜料勾勒出山川河流，长白山区域标注着数个扭曲的符文，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似蒙文又似古女真文。
“柳如烟，立刻找精通古女真文和蒙文的学者翻译。另外，将图复制一份，飞鸽传书慕容婉。”林惊澜将图递回，目光锐利，“陈姑娘，以你感应，那寒龙之力，如今到了何种程度？”
陈芷兰闭目片刻，缓缓道：“昨夜牵引中断，寒龙未完全苏醒，但其‘真魂’已被扰动。如今它散发出的‘脉动’，充满了暴戾与……饥饿。仿佛沉睡了太久，急需吞噬生机或寒气来补充。辽东骤寒，或许便是它无意识散逸力量的结果。若任由其发展，或者……若有心人加以引导，最坏的情况，整个辽东乃至更南的区域，都可能陷入极寒。”
书房内一时寂静。若真如此，那便不是一场战争能解决的问题了。
“王爷，”苏云裳此时步入，身后跟着楚瑶，“宫中太后传话，昨夜地动天象，京师震动，太后甚为忧心，请王爷入宫商议。另，宗人府几位老王爷联名上奏，言‘天降异象，恐因朝政失和，阴盛阳衰’，隐晦指向方妹妹与新政。”
林惊澜冷笑：“他们倒是会抓时机。楚瑶，太后那边，你随本王同去。云裳，你坐镇王府，继续处理善后。柳如烟，加强京城内外监控，尤其注意有无趁机散播谣言、煽动民变者。秦姑娘、陈姑娘、韩姑娘，你们继续研究那兽皮图与寒龙特性，尤其是可能的遏制或安抚之法。”
他起身披上大氅：“本王先去宫中，稳住朝局。午后，我们商议北上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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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太后脸色疲惫，显然昨夜也未安眠。几位须发皆白的宗室老王分坐两侧，见林惊澜入内，神色各异。
“王爷，”太后开门见山，“昨夜之事，哀家听说了。成安侯谋逆，罪该万死。但那东北异象……究竟是何缘故？如今京城流言四起，说是什么‘寒龙出世’，‘天罚大明’，人心惶惶啊。”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王爷咳嗽一声，慢悠悠道：“太后，老臣以为，天象示警，不可不察。自摄政王推行新政以来，朝局动荡，漕运生乱，今又有女子干政，阴阳失序。或许……正是因此，上天才降下异兆，以儆效尤。”
林惊澜神色平静：“郑王爷此言差矣。漕运之乱，源于积弊，已由方清荷平定。女子为官，乃因才任用，何来阴阳失序？至于寒龙之事——”他看向太后，语气沉稳，“据查，此乃前元余孽勾结女真、朝鲜，以邪术试图唤醒长白山古代异力，祸乱我大明北疆。成安侯等人，便是受其蛊惑，在京城设阵呼应。昨夜，臣已将其阵法破除，主犯伏诛。如今异象，乃那‘寒龙’真魂被扰动的余波，非是天罚，实是妖邪作祟。”
他顿了顿，声音转厉：“值此北疆危急之际，不思同心御外，反以‘天象’攻讦朝政，散播流言，乱我民心，此等行径，与通敌何异？”
那郑王爷脸色涨红：“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自有证据。”林惊澜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报，“昨夜擒获成安侯党羽十七人，搜出与女真往来密信三封，其中便提及如何利用朝中反对新政之声，牵制朝廷精力。郑王爷若想看看，本王可命人抄录一份送至府上。”
郑王爷顿时语塞，其余几位老王爷也面面相觑，不敢再言。
太后见状，疲惫地摆摆手：“罢了罢了，既已查明是妖邪作祟，朝廷自当全力应对。王爷准备如何处置？”
“臣将亲赴辽东，一为坐镇边防，应对女真；二为探查寒龙根源，寻解决之道。”林惊澜躬身，“离京期间，朝政仍由内阁依例处置，大事请太后圣裁。京城防务，由五军都督府与京营共负其责。另，臣已命方清荷暂领户部，继续推进清丈、漕运革新，望太后与诸位大臣鼎力支持。”
太后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准奏。王爷为国奔波，务必珍重。哀家在京，自当稳守宫闱，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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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摄政王府。
北上人员名单已定：林惊澜亲率五百“惊澜军”精锐骑兵，秦般若、陈芷兰、韩灵儿随行，柳如烟带二十名“听风阁”好手负责情报与联络。苏云裳、楚瑶留守京城，协调后方。
书房内，众人围着一份刚译出的兽皮图译文。
“这上面说……”陈芷兰指着译文，“‘寒龙真魂，封于天池之眼，以九枚‘冰魄玄珠’镇之。珠在，则龙眠；珠失，则龙醒。’”
“冰魄玄珠？”韩灵儿疑惑，“是何物？”
秦般若沉吟道：“萨满教中确有‘冰魄’传说，据说是天地至寒之气凝结而成，有镇封极寒之能。若这记载为真，那寒龙苏醒，很可能是因为镇封它的‘冰魄玄珠’出了问题，或者……被人取走了。”
林惊澜眼神一凝：“朝鲜使团在长白山挖掘……努尔哈赤陈兵呼应……难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那些‘冰魄玄珠’？取走或破坏玄珠，释放寒龙之力，再以邪法操控或利用？”
“极有可能！”柳如烟道，“辽东密报，朝鲜国师精擅上古巫术，努尔哈赤近年来也大力招揽萨满祭司。若他们联手，图谋玄珠，引动寒龙，便可借天灾之力，不战而屈我大明之兵！”
“好算计。”林惊澜冷笑，“但既被我们窥破，便容不得他们得逞。传令慕容婉，派出精锐小队，设法潜入长白山，寻找‘天池之眼’和‘冰魄玄珠’线索，但切忌打草惊蛇。我们加快行程，五日内必须抵达山海关！”
他望向窗外，铅灰色的寒云依旧低垂。
“这场仗，不再只是刀兵之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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