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二刻，“冰火眼”冰谷。
赵老七伏在冰岩后，看着那队被捆绑的明军俘虏被驱赶到青铜巨鼎旁，约莫三十余人，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显然被俘多日，受尽折磨。但他们眼中并无惧色，反而挺直脊梁，怒视着高台上的努尔哈赤与朝鲜国师。
“跪下！”一名女真千夫长厉喝，挥鞭抽打。
俘虏中一名断了一条手臂的将领啐出一口血沫，嘶声大骂：“建州奴！要杀便杀！想让爷们跪你这蛮夷？做梦！”
“倒有骨气。”祭台上，努尔哈赤冷笑，“可惜，骨气不能当饭吃。国师，这些明狗血气可足？”
朝鲜国师睁开眼，目光扫过俘虏，如看牲畜：“虽饥寒交迫，但皆是青壮，血气尚可。子时三刻，取其心头热血，混入黑水，可为寒龙盛宴开席。”
“好！”努尔哈赤挥手，“押下去，好生‘伺候’，别让他们死了。”
俘虏被推搡着押往谷地一侧临时搭建的木笼。赵老七眼睁睁看着袍泽受辱，指甲深深抠进冰岩，留下血痕。他强迫自己冷静，继续观察。
阵法外围的女真兵守卫极为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更有游骑小队不断巡逻。想要从外部强攻，几乎没有可能。那九根青铜柱上的玄珠碎片，散发着幽幽蓝光，与中央巨鼎中的黑水隐隐呼应。赵老七注意到，每当天空漩涡中淡蓝电光闪烁一次，玄珠碎片的光芒便会随之明灭，而巨鼎中的黑水也会微微荡漾。
“它们在积蓄力量……”赵老七心中明悟，“等到子时，天时、地利、阵法、祭品齐聚，便会彻底引爆。”
他小心翼翼地缩回冰岩后，取出炭笔与油布，凭借记忆飞速绘制谷地简图，标注守卫分布、阵法关键点、俘虏位置等。绘制完毕，他抬头望向西南方向——那是老熊洞所在。
“必须把这张图送出去……”他咬牙，“还有五个多时辰，来得及！”
他正欲悄然退去，忽听谷中传来一阵骚动。一队女真骑兵疾驰而入，马上驮着数只沉重的木箱。为首将领下马，向祭台上的努尔哈赤禀报：“大汗！明军有异动！叶赫部集结兵马，似要袭扰辉发河！另有小股明军骑兵在百里外出现，行踪诡异！”
努尔哈赤眉头一皱：“林惊澜果然不安分。国师，此地防卫可能确保万无一失？”
朝鲜国师桀桀怪笑：“大汗放心。此地阵法已成，借寒龙之力与地火之威，已成天然屏障。除非有数万大军强攻，否则无人能扰仪式。况且——”他眼中闪过诡光，“老朽已布下‘九幽寒煞阵’，若有外人擅入，十里之内，必被寒煞侵体，冻毙而亡！”
努尔哈赤点头：“既如此，便按原计划。额亦都，加派斥候，扩大搜索范围，若有明军踪迹，格杀勿论！”
“喳！”
赵老七心中暗惊。“九幽寒煞阵”？难怪越靠近谷地，那种冰火交织、气血翻腾的感觉越强烈。王爷他们若不知此阵，贸然靠近，恐会伤亡惨重！
他再不犹豫，借着渐浓的暮色与越发猛烈的风雪，如鬼魅般向谷外潜行。必须尽快将消息与地图送出！
---
申时六刻，老熊洞。
林惊澜正与苏泰及几名队正推演行动细节。洞内气氛凝重。
“王爷，玄阴教高手护送丹药已至十里外，半刻钟后可到。”一名斥候禀报。
“好。”林惊澜点头，看向苏泰，“格格，你确定‘冰火眼’附近，有可供隐蔽接近的路径？”
苏泰指着地图一条极细的线条：“这条‘冰龙脊’，是远古冰川移动形成的冰脊，高于周边地面，且背风。若能沿此脊潜行，可避开大部分地面巡逻。但冰脊陡滑，极其危险，且……若有阵法，恐怕……”
话音未落，洞外暗哨带来一人，正是浑身冰雪、几乎冻僵的赵老七！他跌跌撞撞扑入洞中，从怀中掏出油布地图与一份血书：“王爷……冰火眼……详细布防……还有……九幽寒煞阵……俘虏……”
话未说完，他已力竭晕厥。
林惊澜急令医官救治，迅速展开地图与血书。血书字迹潦草，却信息详尽：阵法布局、守卫兵力、俘虏位置、国师所言“寒煞阵”等，一一在列。
“赵老七……好汉子！”一名队正动容。
林惊澜凝视地图，尤其是那条“冰龙脊”路线与赵老七标注的几个阵法薄弱点，脑中飞速推演。此时，洞外传来轻微破空声，一名玄衣女子飘然而入，正是秦般若的师妹，名唤冷霜。她面覆轻纱，气息清冷，将一个玉盒双手奉上：“王爷，九阳辟寒丹三枚，奉师姐与韩姑娘之命送到。”
林惊澜接过玉盒，打开，三枚赤红丹丸流光溢彩，温热之气驱散洞中寒意。“辛苦冷姑娘。柳如烟可还有话？”
冷霜点头：“柳主事言，叶赫部已按计划佯动，吸引部分建州兵力。另，山海关已集结五千骑兵，随时可出关接应。师姐与陈姑娘、韩姑娘正在赶来途中，预计戌时可至。”
“她们不必来了。”林惊澜摇头，“此地凶险，让她们留在关内。冷姑娘，你既来，可愿助本王一臂之力？”
冷霜抱拳：“但凭王爷差遣。”
林惊澜将一枚辟寒丹递给她：“此丹可御极寒，含于舌下。今夜子时，你随本王潜入冰火眼，执行干扰计划。”
“是。”
林惊澜又取一枚丹药，命人化入温水，喂赵老七服下。片刻，赵老七悠悠转醒，见林惊澜，挣扎欲起。
“躺着。”林惊澜按住他，“你立下大功。地图与情报至关重要。现在，将你所见所闻，详细道来。”
赵老七喘息着，将谷中所见细细说了一遍，尤其强调那三十余名明军俘虏将被血祭，以及“九幽寒煞阵”可能存在的范围与威力。
众人听完，皆沉默。救俘虏，则可能暴露，干扰计划失败；不救，于心何忍？
林惊澜沉默良久，缓缓道：“俘虏要救，计划也要行。”
苏泰急道：“王爷，这如何能两全？一旦动手救人，必惊动守卫，仪式可能提前或加强，我们更难接近核心！”
“所以，时机要精准，行动要迅猛。”林惊澜手指点在地图俘虏营位置，“戌时三刻，天色全黑，风雪最大时，派一队死士，从此处悬崖绳降，突袭俘虏营，救人即走，绝不恋战。同时，在谷地另一侧制造爆炸、火攻，吸引注意力。我们趁乱，从冰龙脊潜入，执行干扰。”
他看向众人：“此策凶险，救人队与佯攻队，皆可能十死无生。自愿者出列。”
洞内，二百精骑，无一人后退。
林惊澜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最终，他挑选出二十名最擅长攀援、近战的好手组成救人队，由一名姓雷的队正率领；另选三十人组成佯攻队，携带剩余火药、火油，由苏泰率领——她熟悉地形，且身手不凡。
“余下一百五十人，随本王与冷姑娘，执行主要任务。”林惊澜沉声道，“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干扰仪式，破坏或延缓‘黑水灌天眼’。若能救出俘虏，是锦上添花；若不能……以大局为重。”
“明白！”众人低吼。
林惊澜将最后一枚辟寒丹小心收好，望向洞外。风雪呼啸，夜幕将临。
距离子时，还有三个半时辰。
喜欢山河红颜赋请大家收藏：(m.motanshuwu.com)山河红颜赋墨坛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